傍晚時分,金陵城上空晚霞漫天,皇宮琉璃碧瓦、朱牆高闕如在夢中。
宮外車駕如水,數十名來自燕國各地的官宦貴族世子陸陸續續進了皇宮,長廊步道上三兩少年結伴笑語,宮人斂首恭謹引路。
禦花園內早已布置妥當,臨水殿閣內外,燈籠掛起,燈台燭火輝煌,錦縵垂繡隨晚風輕拂,宮人進進出出奉入茶點伺候。
數十貴族少年漸漸聚集在殿閣中落座,一下子熱鬨非凡,彼此有印象的便攀談起來,都對這場宮宴頗為興奮。
林熠來得遲一些?,依舊一身緋紅雲霧綃衣袍,箭袖修身,腰佩冶光劍,燈火霞光中極為耀目。蒼白略尖瘦的下頜,眉眼漆黑如墨,鼻梁窄挺,一頭烏發束起。
殿閣內外悠揚隱隱的琴瑟笙歌,他邁進來時誰也沒看,眾人卻不自主看?向他,步伐利落,氣勢難掩。
顧嘯杭和封逸明一見他便遙遙招手,林熠瞥見了便徑直到他們身邊落座。
林熠甫一坐下就斟了杯酒一飲而儘,垂著眼睫,顧嘯杭問:“這是怎麼了?”
封逸明頗有些?奇怪:“心情這麼差?”
二人了解他,林熠輕易不?生氣,發怒起來也是不得了的。
林熠搖搖頭沒說話,封逸明不再?多問,和顧嘯杭聊些?有的沒的,讓他獨自安靜一會兒。
周圍有認出林熠的少年,被他不?甚明顯卻清晰可感的冰冷之意攔住了步子,沒敢上前搭話。
殿閣不?遠處一陣人影湧動,林熠放下酒盞道:“我先過?去。”隨後便換到臨近禦座的位置去,他身上有封爵,不?能隨意挑位置坐。
沒片刻,太監道:“陛下駕到——”
殿閣旁池水波光粼粼,禦花園內草木繁盛,一群宮人擁簇下,永光帝一身王袍走進來,眾少年高呼萬歲紛紛伏身行禮,一時間滿殿錦衣華服齊齊攢動,甚是壯觀。
林熠單膝跪地,腰背直挺行了禮,永光帝走上主位,坐在禦座上:“平身。”
太子蕭嬴隨後入殿,身著華美宮裝的闕陽公主、洛貴妃、麗妃亦跟隨而來,國色天香頓時點亮了整場。
殿內眾人起身重新落座,闕陽公主經過林熠麵前時轉頭看了看?林熠
,又去看殿閣門口的呂浦心。
百賢宴與所有宮宴都差不?多,永光帝致辭,對諸位少年勉勵歡迎,叮囑他們在金陵的這段時間虛心向學,將來擔起國之大任。
洛貴妃派的人悄悄到林熠耳邊稟報:“侯爺,今日該是那名叫阿瓊的宮女來報道的日子,怎一直沒見,娘娘還記掛著這事。”
林熠手指一僵,答道:“有勞娘娘,不?過?已經遲了,不?需再?等了。”
麗妃剛被查出身孕,便安頓不住到處晃,嬌媚的臉上滿是喜悅得意,目光時不時掃到林熠這邊,帶著幾分?輕蔑。闕陽公主在一旁也瞅著林熠,林熠卻一眼沒看?她們。
觥籌交錯,場中便不再?拘束,皆可隨意走動,便見衣香鬢影搖動,亦有人到禦花園內散步交談。
林熠一腿屈起,手肘擱在膝上,倚在案後自斟自飲,誰也沒理會,眼中晃進來一襲桃紅薄鍛裙角,清亮嬌氣的聲音,略傲慢的語氣:“烈鈞侯?”
林熠沒抬眼,也沒任何回應。
闕陽公主見他不?理,臉色一下子變了,呂浦心適時過來,沉聲對林熠道:“侯爺耳朵不大好使?”
林熠這才抬眼看看?他們:“呂世子挨得軍棍有點輕,這麼快就又活蹦亂跳了。”
呂浦心橫眉道:“小侯爺挨得鞭子才輕了些?,枉我手下的人償命。”
“這麼厲害的手段?”闕陽公主聽了倒很感興趣。
旁邊聚來一群紈絝,簇擁著闕陽:“公主認識烈鈞侯?”
闕陽公主想起方才聽聞林熠安葬阿瓊的事,冷笑道:“今日才見識,真不?是尋常人。”
永光帝在主座上,顧嘯杭和封逸明被他叫到跟前說話,一時沒人沒留意這裡,隻當少年們互相結交。
呂浦心皮笑肉不?笑,和一眾紈絝坐在林熠跟前:“侯爺當然不是尋常人,傲氣得很,先前給小侯爺敬一碗酒,可是一點麵子沒給。”
闕陽眼珠子一轉,招手讓人倒了三大碗最烈的酒,放在林熠麵前道:“今天你得喝,還得加倍喝。”
周圍紈絝跟著起哄,忙不?迭拍馬屁。
林熠似笑非笑道:“公主這是尋的什麼仇?”
“自是你多管閒事的仇。”闕陽公主不?悅道。
“闕陽,又鬨
什麼呢?”永光帝注意到這邊。
“父皇,侯爺不樂意跟我交朋友,幾口酒都不喝。”闕陽嬌嗔著抱怨道。
永光帝蹙眉道:“莫要胡鬨!”
“不?過?是鬨著玩,侯爺這麼玩不起嗎?”闕陽耍賴道。
一群少年跟著附和,打?定主意要灌林熠,林熠已不耐煩了,眼看要收拾人,忽傳來太監通傳——
“酆都將軍到——”
蕭桓一身玄色武服,身形修頎,宮人引他入殿,天色將儘,萬丈緋麗雲霞在天邊,映得池榭晚照如畫,殿閣四周紗幔輕輕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