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熠駐足於一叢雪白花兒旁,心中疑慮漸漸有?了答案。
他望著蘇勒:“原隻當你是烏倫珠勒的弟弟,你自己的身份卻被我忽略了。”
蘇勒站在河邊靜靜看著林熠:“林熠,我是叱呂部大汗的養子。”
他走過來,道:“你救了我和姐姐,回來後,我成?為叱呂部新的汗王。”
“徘徊在翡裕河一帶的那支軍隊……帶兵的是你?”林熠眉頭蹙起,神情不自主間蘊了寒意。
蘇勒神色認真鄭重,又帶著一絲虔誠懇切:“我最不希望的,就是咱們再次見麵變成仇敵。”
“來日若要兵戎相見,恐怕隻能如此了。”林熠語氣平靜,似有些遺憾。
“林熠,我很想帶你去我的故鄉。”蘇勒笑起來,克製的平靜掩不住他話裡的野心和熱忱,再次提及此事。
“這種情況下,我到你的故鄉不會是好事。”林熠微笑道,“蘇勒,你來找我可是冒了很大的險。”
蘇勒眉眼間富有?侵略感的氣息散去一些:“要把我扣在這裡麼?”
“你覺得?呢?”林熠與他隔著三尺之距,中間卻是家國和戰場,這距離似乎怎麼也跨不過去了,“若不是來議和的,你我隻能當敵人。”
“有?人勸過我,看來說得?沒錯。”蘇勒垂下眼睛,潺潺河水映著流雲,他低聲反問道,“議和?做朋友?”
林熠沒有說話,負手立在水邊,鎧甲暗光流動,沉默已經代表他全部的立場。
蘇勒拿出一條細而?精致的黑色手編繩,繩上穿著一顆深藍的小巧寶石:“姐姐讓我帶給你,護佑你平安。”
隨後解開繩扣遞過來,“可以麼?”
林熠眉頭蹙了一下,說起烏倫珠勒,畢竟前?世於他有?過恩情。
他想了想,還是伸過手去,蘇勒沒有直接給他,而?是給他係在腕上。襯著林熠蒼白秀雅的腕,寶石和腕繩都極好看。
蘇勒抬眼仔細看他,緩聲道:“議和的事,我再想一想,好不好?”
林熠自然不會真的就這麼把他扣下,隻道:“有?昭武軍在,燕國不會輸,但多打一天,苦的都是百姓和士兵。”
“我本不怎麼在意這些。”蘇勒沉吟片刻,道
,“但你說了,我會考慮的。”
回到大營外,蘇勒策馬離開,林熠歎了口氣,即便蘇勒願意和談,柔然王也不會輕易同意,這一仗不可避免。
林熠不喜歡打仗,但很多時候這是解決問題的必經之路,走了這一步,才能避免更大的災難。
林熠回營便召人問清楚蘇勒那邊的情況,這幾日奔波無暇顧及其他,原本帶兵的人姓甚名?誰並不重要,但若是有過交情的,那就不一樣了。
一問之下,林熠得?知江悔在柔然部族之間周旋得?很有?一手。
江悔一直掌控著他故鄉溫撒部族餘留勢力,又使白達旦大汗禪位,帶著這兩部族勢力到了蘇勒麾下。
而?蘇勒回去後便迅速複仇奪位,成?為叱呂部之主。
如?今溫撒、叱呂、白達旦三部族都歸順於這個年輕人,蘇勒儼然是下一任柔然王之位的候選者。
林熠原先?救他時,正是蘇勒最狼狽無助的時候,未曾想他原來是韜光養晦、一朝出鞘便勢不可擋的柔然利刃。
林熠在帥帳內沉思良久,傍晚才出了大帳去找費令雪。
費令雪這段時間一直在北大營,看樣子並不打算離開了,林熠看見他帳旁熟悉的木料和器具,想起先?前?在這裡看著蕭桓的情形,蕭桓修長手指擺弄刻刀的模樣浮現眼前,林熠心裡平靜了些。
營中已辟了一塊地方專給費令雪,軍器營也有?費令雪的位置,這裡如?今還擺著石料、置了淬火鑄模的冶鐵爐,費令雪素衣儒雅,做起這些來卻靈活熟練,精巧模具部件不能由人代勞,他一貫親自動手。
“千石弩已配與騎兵營,和戰車一起布在陣中,不多時就能看看成?效了。”費令雪拿起一支半成?品的玄鐵箭遞給林熠,“此箭名?為扣血蓮,一箭隨弩發出後,可分為十二支小箭,各個箭尖刺入身體後張開倒爪,尋常醫者取不出來。”
扣血蓮箭身漆黑冰冷,與千石弩的玄鐵箭乍一看沒什麼不同,細看去才能分辨出細小拚接縫隙。
林熠想起自己前?世中的箭,這扣血蓮恐怕不必折花箭好相與。
“有?勞令雪兄做了這麼多。”林熠與他坐在帳旁兩把椅子上,看著遠處暮色,周圍散放著木石
器具,案上放著一疊圖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