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熠隻是攔下他們,對眾人道:“西大營竟要靠一個老人撐門麵?諸君這次就彆去了?,這幾天好好想想罷。”
說罷策馬隨軍出營。
於立琛年輕時隨先帝當過軍師,雖手無縛雞之力,布兵本事卻不弱,這一仗不需講究太
多戰術,他作為主帥,其實完全能應付。
但?他居然毫不含糊,戰場上衝鋒是衝不動,卻也披甲上陣。
快六十的老人,坐在馬背上立於槍林劍雨間,脊背直挺,毫無懼色,流箭擦著他身側堪
堪飛過。
林熠驚得?險些沒站穩,策馬衝上去揮劍攔下砍向於立琛的刀。
“侯爺,多日未見了?。”右丞相老爺子穩穩在馬背上,笑嗬嗬對林熠道。
“於大人……不如先回帥帳,衝鋒陷陣的事交給小輩來做就好。”
林熠哭笑不得?,勒韁側過馬身,奪過柔然士兵手中長.槍,反手橫揮,把三名敵軍擊落馬下。
“布被秋宵夢覺,眼前萬裡江山……多少年了,竟是我這個糟老頭子又頂上來充數。”
於立琛看看四周血腥戰場,捋了?捋白胡子,衝天喊殺落在眼裡仿佛靜水。
於立琛這話?,格外蒼涼,一名老臣不合時宜地出現在此處,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這些年來,大燕竟然反倒不如從前了?麼?
林熠擋下他身周敵軍,聞言沉默良久,才把老人家勸回後方。
這老先生?,也太倔了?些。
林熠追上軍隊,什麼也沒多說,充當於立琛的親衛,戰場上把老爺子護得滴水不漏。
他爹林斯鴻叫他來應
急,也就是這麼個意思。
終於速戰速決,林熠陪著於立琛率軍回營。
定?遠大將軍王晰正已經匆匆趕回,恭恭敬敬迎於立琛回來。
他已經一通怒火發下去,一眾定?遠軍將領也幡然醒悟,不再說什麼。
“我一把老骨頭了?,年輕人裡看侯爺是最合眼緣的,便當你是一名小友,如何?”
於立琛一身文官袍服,捋了?捋花白胡子,歲月雕刻的臉上眼窩深陷,一身文人傲骨。
“右丞大人賞識,在下自是榮幸。”
林熠敬重一揖,隨於立琛進去,陪他下棋閒聊一陣。
“王將軍看來已經想明白。”於立琛轉頭看向定?遠大將軍王晰正。
“不會再為一時意氣,不顧大局。”王晰正說道。
於立琛落下棋子,點點頭:“正道滄桑,走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莫要爭那一時意氣。”
奔忙數日,戰局終於平定?,蘇勒不顧紇石烈部族汗王的反對,沒有再對北大營發動大規模攻擊,林熠也不打算多費力氣,如今並不是窮追猛打的時機。
林斯鴻牢牢堵上定?遠軍的空缺,沒有讓柔然王衝破這道漏洞,隻是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數座邊陲荒涼空城一度被柔然奪去,最後幾仗才爭回來,似是要讓朝中意識到這場仗並非毫無風險。
蘇勒看起來完全願賭服輸,對這次勝負並不在意,但?雙方都知道,這回柔然發兵突然,本就存著試探的心思,如今各自都要休養生息。
蕭桓已經提前回金陵,林熠把北大營的事收了尾,給林斯鴻留了?封信,便也帶人啟程回金陵,費令雪隨他一道。
回去的速度有些慢,隻因隊伍裡帶了一名老婦人,經不起急行軍跋涉。
抵達金陵的時候是夜裡。
林熠安置費令雪住在宮外,回宮後,直接去見永光帝問安,而後才回去休息。
蕭桓已在院內等候,見了?林熠,笑著朝他張開手臂,林熠快步撲進他懷裡,深深吸了一口氣。
“恭賀我的小侯爺凱旋。”蕭桓聲音低低在他耳畔道。
隨著他的聲音,林熠的心都愉悅得要漂浮起來,聲音懶懶地道:“你一走,我都沒怎麼睡好。”
林熠從來沒細說過,蕭桓卻明白,在軍中,林熠睡
眠異常少,一半是由於忙碌,另一半是因為一旦睡著就會噩夢連連,所以林熠會想辦法忙起來,儘量少睡。
“是我不好。”蕭桓道,“應當陪你到回來的。”
“沒事,以後多陪我就好。”林熠笑吟吟道。
“快七夕了?。”林熠抬頭看看漫天星辰,又隨口道,“本侯的忌日……要不要慶祝一下?”
生?於暮春,死於盛夏,七夕那天應當是他上輩子忌日——那天的林熠和今日一樣,凱旋而回,卻撲身出去擋下折花箭。
蕭桓聞言,手臂僵了一瞬,摟緊林熠:“莫要胡說。”
上一世,林熠的忌日的確是七夕。中箭相遇那日是,兩年後離世那天恰也是。
林熠感覺到他緊繃的情緒,笑言安慰道:“都是過去的事了?,死生一輪回,這不是到你身邊了?麼。”
蕭桓沉默片刻,望著林熠月色下蒼白俊美的臉,抬手描摹輪廓,這才點點頭:“嗯,回到我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