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焉驪也笑,倜儻的眉目無瑕,問他:“看?什麼?”
“看?看?和我的小姑娘像不像。”邵崇猶難得開玩笑道?。
聶焉驪如玉的麵容被紫藤花映得昳麗,垂眼又瞥見綴在他劍柄的玉,笑著笑著,心裡?被醉意裹挾的混沌之中,忽然泛起一絲異樣動容。
“怎麼了?”邵崇猶有些不解,抬手到他臉旁,拇指輕輕擦去他?眼角滾落的淚。
“喝醉了。”聶焉驪輕輕偏過頭,臉頰貼在邵崇猶的手掌心,因醉而?微微閉上暈眩的眼。
他?想到一個渾身是傷的小少年,穿梭在車水馬龍的街巷,風餐露宿,漂泊千裡?,為了找到自己。
這麼多年,而?今終於找到了。
有生之年,該相遇的,終會?江湖重逢。
林熠坐在河邊石台上,手邊放著陶罐,小腿輕輕晃蕩著,一臉驚愕:“你說真的?聶焉驪他?……”
蕭桓點點頭,負手站在他身旁,石台有半人高,林熠坐在那裡,恰能與蕭桓平視彼此。
“你怎麼這麼肯定?”林熠還是有些不解。
“我小時候第一次見他?,他?說的也是自己的小名莫離。”蕭桓說,“後來離家,他?乾脆直接換了名字。”
“那你見過他?打扮成小姑娘的樣子?”林熠饒有興味,想了想,道?,“應當是很好看的。”
“他?祖母從前總把他?當孫女養,小時候那麼一打扮,也是個漂亮小姑娘。”蕭桓想起來也笑,“不過長大一點就不再如此了。”
淮水蜿蜒而?過,暮色霞光燃在水波間,漁人歸晚。
林熠開玩笑道?:“他?現在若扮作女子,也是一等?一的相貌。”
聶焉驪容貌有些女相,端冶昳麗,但舉止再瀟灑不過,那相貌就成了風流之意。
邵崇猶這件事出乎林熠意料,他?的過去太複雜,而?他?的沉默冷厲也顯得合理,一個人身上背負太多往事謎團,就像裹著層層迷霧,令人漸漸難以接近。
“景陽王蕭放又是怎麼盯上他?的?”林熠回溯過去,推算時間,“他?們相識應當很早。”
“與邵家脫不開關係。”蕭桓道?,“這次你帶回來的那名婦人,就是邵家從前仆婦,因邵家沒落遣散
不少仆從,那婦人才躲過滅門之禍。”
林熠打開手邊的陶罐,嘗了一粒裡?麵的芸豆:“青梅蜜漬芸豆?你做的可比金陵所有酒樓都好吃。”
桂花蜜、各味藥草的甜,甜得豐富纏綿,又清香微涼。
“好多種甜味。”林熠細細品了品。
蕭桓輕笑:“猜猜都是什麼甜?”
林熠大致猜出幾樣,猜著猜著,卻心思一恍惚,問道:“我是不是……”
腦海中閃過電光火石的片段,和那幾次奇怪的夢境一樣,看?不見聽不見,觸覺和味覺仍在,口中同樣的繁複甜味。
他?曾猜測過,若重生前和蕭桓有過交集,該是什麼時候。
但他?人生的每個階段都沒有空白,要麼是蕭桓這個人從他記憶中被抹去,要麼就是他中箭後才認識蕭桓。
林熠卻覺得不大可能,那一箭的痛楚太過清晰,心脈傷到那個程度,不可能活下?來。
林熠忽而從紛繁思緒中回神,牽過蕭桓的手,在他手心寫了幾個字,笑著問他:“知道我‘說’的什麼?”
黛瓦白牆的水鄉小巷儘頭,林熠一身紅衣,笑容與前世重疊,寫下?的字也與從前無二。
蕭桓明白,林熠的記憶在漸漸擺脫塵封。
他?沉默片刻,凝神望著林熠,輕聲一字一句答道?:“嘗斯苦,得此甜。”
林熠是北方人,每每輕言細語時,吐字總有些江南吳語的軟糯,他?靠過去,鼻尖輕點著蕭桓鼻尖,開玩笑道?:“上輩子你是不是給我做過這點心?”
蕭桓抬臂抱住他?,輕輕吻了他?一下?:“嗯。”
“你對我那麼好,我那時候一定過得很開心。”林熠坐在石台上,摟住他脖頸,靠在他肩窩,深深嗅了一口蕭桓身上好聞的氣息。
“或許吧。”蕭桓說,他?其實很不確定,林熠那樣的身體狀況下,他?帶給林熠的快樂是不是太有限。
林熠抬起頭,細細描摹蕭桓的麵龐輪廓,輕笑著道?:“我覺得,就算重來一百次,不管怎麼認識,都還是會這麼……”
他?頓了頓,蕭桓問:“怎麼?”
林熠燦然一笑,傾身吻去,聲音有些模糊,卻又很清晰:“……會這麼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