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畫,是將軍的朋友不小心?留在我這裡,今日終於見麵,便該物?歸原主。”
蕭桓微微蹙眉,思索片刻,走上前去。
曼莎解開絲帶,緩緩將畫卷置於水榭石桌上展開,畫中景致人物?一點點呈現在眼前。
儘管保存得極用心?,宣紙也已微微泛舊,可看得出是畫作落成後許久才裱起來。
紙上繪著一株高大?盛放的杜鵑花樹,滿枝逶迤嫣紅芳菲,花旁立著一書案,案上置著筆墨紙硯,一人正坐在書案前,卻未執筆,似乎隻是靜靜坐在那思索什麼。
這是一個年輕的男人,一身黑色錦袍,墨發垂瀑。
他雙目被著一條黑色窄長綢帶所遮,綢帶係在腦後,與三千青絲一並被微風所拂。
淡墨欹毫,吳帶當風,一筆一墨皆刻骨入心?。
那人半背對著畫外,隻能看見他些許側顏,看不到全部容貌。即便如此?,畫中的男人也被落筆者勾勒出了?神韻。
這人是安靜的,有些許脆弱,但風骨不羈,他似乎經曆了?許多世事劇變才成為這副模樣。他是複雜的,卻又至為澄澈疏朗。
蕭桓望著畫中的林熠許久,儘管隻是一個背影。
他已經很久沒有畫過前世的林熠,也很久沒有看過舊畫,因他想要全心?地麵對今生在自己身邊的人,而非用回?憶替代誰。
此?時驀地一見此?畫,無數前塵不由撲麵而來,過往點滴似沙漏倒流。
曼莎在一旁有些好奇地打量他,卻看不透麵具之下,這位酆都將軍究竟在想些什麼。
“將軍的畫傳神入木,這人想必是你極好的朋友。”曼莎開口道。
蕭桓回?過神,伸手把畫卷一寸寸收起。
“公主殿下如何拿到這畫的?”他淡淡道。
“將軍不知道?”曼莎有些驚奇。
蕭桓沒有用那絲帶係起卷軸,直接把畫卷拿在手裡:“這畫本該在我家中收著,未知是誰把它帶到殿下那裡。”
曼莎想了?想,笑道:“一位東海真人雲遊到西夜國,拿一副我的畫像同我交換了?一些珍稀藥材,走時不小心?落下這幅畫,他說都是將軍所畫,便一並贈與我,但其後思量許久,還是該隻留下我的像,把這副還回?來。”
蕭桓隱約有了?猜測,大?約是玉衡君順手從?丹霄宮夾帶出去,要拿畫換藥材,才把這副留在了?西夜國。
倒也沒什麼可苛責,玉衡君四?處搜集的藥材,基本都拿來給蕭桓和林熠用了?,羊毛出在羊身上,許多珍奇藥物?並不是用錢就?能買到。
他點點頭?:“多謝公主美意,有勞了?。”
曼莎說道:“你……”
還未說完,一道緋紅衣衫的身影邁入青陽水榭。
衣衫冶豔奪目,黑發以玉冠高束,鬢若刀裁,眼似星辰,粼波盛光之間,整個人仿若烈陽。
“宮人說你在這兒?,我就?直接找來了?。咦,這位是……。”林熠踏入長廊,好奇地打量曼莎片刻,也認出曼莎的身份,“在下烈鈞
侯林熠,公主殿下,失禮了?。”
曼莎對他微一頷首,笑容燦爛:“你就?是林熠?久聞大?名。”
林熠看著蕭桓,朝他眨眨眼,笑問:“我來得不是時候?”
蕭桓抬手輕拂他肩,眼裡泛起溫柔笑意:“怎麼會,你來得正好。”
兩人便朝曼莎告辭:“稍後宮宴上再?會。”
曼莎目送他們離開,看林熠側頭?笑著同蕭桓說些什麼,蕭桓耐心?地聽著,幾可看出他回?答時語氣輕柔。
曼莎若有所思,忽然?覺得林熠的背影似曾相識,思緒一轉,想到那畫中的背影。
眼前的林熠是少年人模樣,氣質飛揚灑脫,與畫中男人的寧靜易碎分明不同,卻仍那麼像。
氣韻在骨,即便滄海桑田、世事變遷,一個人身上終究有不曾變過的地方。
林熠拉著蕭桓陪他先回?挽月殿更衣,看見蕭桓手裡拿著的卷軸,便探過手去:“這是什麼?”
蕭桓這回?沒有由著他,而是把手背到身後,林熠撲了?個空,便呲牙咧嘴地順勢抱住蕭桓,把他推進殿內抵在門上:“見了?公主就?對本侯如此?無情,將軍好狠心?啊。”
“彆?鬨。”蕭桓攬著他往殿內走,順便解了?林熠衣帶,推他去換禮服,把畫收了?起來。
林熠三兩下除了?衣衫,披上錦繡紋暗紅底的禮服衣袍,一邊擺弄腰帶一邊又往蕭桓身邊蹭:“那是什麼畫,給我看看嘛。”
這次撒嬌卻不管用了?,蕭桓轉身,摟著他把他抱到案上坐在邊沿,低頭?看他,冰涼的麵具覆著大?半張臉,唯唇溫熱美好:“你如今不乖,待日後給你看。”
“真的?”林熠微微眯起眼,拉著蕭桓的手往自己袍襟內探,讓他環住自己的腰,“剛才那可是西夜國公主,你們是老?相識了??”
蕭桓輕笑,在他後脊摩挲片刻:“老?相識如何?”
“不如何,傳聞她要來和親當七王妃而已。”林熠儘量語氣淡定平靜,眼中的小火苗卻簇簇燃起。
“不會的。”蕭桓親了?親他額頭?,又奈不住林熠一個勁兒?地要,低頭?落下一個溫柔的吻,“宮宴該遲到了?。”
林熠威風凜凜地“哼”了?一聲,這才罷休:“蕭縉之,你要是娶,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蕭桓低頭?給他理好衣袍,把虎嘯紋刺繡的腰帶給他仔細係好,聞言手上頓了?頓,緩聲道:“那可是要本王的命了?,小侯爺。”
林熠愣了?愣,感覺自己是不是話說重了?,握住蕭桓的手低聲說:“不會的,你隻要好好的,我哪能舍得不見你呢?”
蕭桓理好了?林熠的禮服,攬著他腰把他從?案上抱下來,擁在懷裡片刻:“那可一定得說道做到,彆?讓我找不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