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崇猶靠在榻前,聶焉驪側著臉趴在那兒,望著邵崇猶搭在跟前的修長手指有些出神。
“你的師父……清江劍派,陸吾辛?”邵崇猶問。
聶焉驪怔了一下,點點頭,沒再說話。邵崇猶感覺到他情緒不太正常,伸手輕輕遮住聶焉驪的眼睛:“先好好休息,什麼時候想說了就告訴我?。”
客棧外淅瀝雨聲,聶焉驪手指在他手背上一下一下點著,指尖劃過邵崇猶分明的指骨節,而後“嗯”了一聲,眉眼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安安靜靜睡去。
金陵。
朝會上,永光帝宣告駙馬人選,隨即昭告天下,闕陽公主將與顧氏公子將於十日後行典大婚。
奉天殿上百官俯身恭賀,林熠微微俯首一禮,垂眸不語。
這一安排略顯倉促,林熠知道永光帝是想借公主大婚穩定人心,畢竟麟波盛會期間,萬國來使都在。鬨出蕭放的事情,肅清假王爺餘黨,邵崇猶回朝,一番洗牌,王儲的問題又會成為隱患,闕陽和顧家長子的婚事則能平衡這件事帶來的餘波。
雖說婚典幾乎是和賜婚諭旨前後腳,看起來並無多少時間準備,但永光帝早就打算要為闕陽挑駙馬,宮中也就早已為闕陽出嫁做好了萬全準備,加之顧氏實力不俗,迎接公主的陣仗毫不含糊。
婚期大典當日,闕陽公主身著鳳冠霞帔,珠玉金線刺繡繁複,一身嫁衣襯得她身段窈窕,於宮中同永光帝和太後告彆。
錦緞寶纓的華美馬車載著闕陽,六匹毛色雪白無雜質的大宛馬拉著車,由禁衛護送,在看不見頭尾的儀仗隊伍中緩緩離開皇宮。
金陵城萬人空巷,顧嘯杭騎著高頭大馬,一身吉服,迎闕陽至顧家大宅,沿途百姓夾道圍觀。
公主出嫁,駙馬又是燕國三大富賈氏族之一的顧家,顧嘯杭生得一副清貴俊雅之貌,人人見了都不禁讚歎這是一樁天賜良緣。
林熠和封逸明都以賓客身份到顧家,漫天的笑?語歡聲吉祥話,鞭炮聲不絕,熱鬨之極,二人卻顯得沉默,在人群前觀禮。顧嘯杭迎闕陽入宅邸,拜了天地,宴請眾賓客。
顧嘯杭在席間應酬,目光時而與林熠撞上,便笑一笑?,
眾人不敢多灌他,一遭下來仍是喝多了。
席宴接近尾聲,眼看駙馬離席,眾賓客陸續道喜離開。
林熠掃了一眼滿廳狼藉,架著醉得不省人事的封逸明,隨府中仆從把他送到客房院子去。
把封逸明安頓好,林熠出門,顧嘯杭不知何時等在廊下,一身大紅吉服,麵如冠玉,
簷下一隻隻燈籠輕晃著,結彩布綢,院內顯得格外安靜。林熠拍拍他:“怎麼跑這兒來了?”
顧嘯杭笑笑?,雙眼微醉,上前一步擁抱林熠:“今日我大婚。”
“彆讓我?恭喜你,我?可說不出口。”此處也沒彆人,林熠歎氣道。
“彆恭喜我?,這樣很好。”顧嘯杭道。
林熠扶住他,無奈道:“闕陽還等著你,莫在宮裡?人麵前失態。”
顧嘯杭靠在他肩上點點頭,最後手臂略一用力收緊,隨後鬆開,退了一步:“要回去了?”
林熠有些不放心他,也不方便送他去後宅,便道:“我?看著你走,回去吧。”
顧嘯杭又退了一步,清亮的眼睛蒙著些許紅血絲,深深望了林熠一眼,轉身沿長廊往新婚起居的內宅去。
林熠望著他背影消失在拱門後,心裡?五味雜陳,顧嘯杭從來都是太理智的人,他做決定往往不考慮愉快與否,總是更多地權衡所有需要考慮的人和事,權衡顧氏的利益。
他知道顧嘯杭不會後悔,此番與皇家聯姻,顧氏地位又上一層樓,更加不可撼動,闕陽也如她所言,能夠給顧氏所有想要的。
世間萬事皆有代價,有所求,便要做好付出的準備,你想要的一分一毫,命運都會悄無聲息算清楚。
說起來,也隻有真?心最不計較代價得失。
蕭桓近日頻頻被永光帝喚入宮中商議事情,林熠反倒閒下來,正好避避風頭,省得那些眼睛又盯著他,轉頭說他如何高調張狂。
闕陽和顧嘯杭的婚事果然轉移了許多注意力,蕭放的事情仿佛已經被人遺忘,連同灜安邵氏徹底消失。
舊時景陽王黨羽被拔除乾淨,朝中不再人心惶惶,大浪淘過,人才層出不窮,舊事舊人轉眼就不留痕跡,仿佛從未存在過。
“周揚海手裡?很乾淨,蕭放一倒,所有痕跡都被抹去,但
做得太乾淨,反倒更可疑。”蕭桓道。
“陛下這些天找你談什麼?”林熠終於按捺不住,蕭桓這日回來得又晚了,他抓著蕭桓問道。
“許多事情。”蕭桓摘了麵具,脫去外袍,出掉上衣,露出線條結實的上身,繞到屏風後,仆從已經備好熱水,傳來隱隱的簌簌衣料聲,人影模糊晃動,蕭桓踏進了浴桶。
他又道:“南疆來使隊伍裡?的人,也已引起陛下注意,倒是沒怎麼介意,隻讓我?多留心,大約也是想起咒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