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初夏的風如冰,儘被一觸即發的殺意凍結,明光台下,周遭人群凝神屏息,南疆武士手中似刀似戟的兵杖通身漆黑,暗啞中又泛著?奇異的光澤,那兵杖頭處是彎刀狀,又橫劈進去嵌合了棘刺,每一麵都鋒利無比,淬了藥。
六名武士合陣,林熠靜心而?聞,萬籟湧入耳中,人群間交頭接耳、一陣風、一隻鈴鐺清脆的晃動聲,俱被他聽見,又俱被他忘卻。
眼前柔滑錦帶,視野暗寂,周身對手每一步都隨聲隨氣息化作清晰的景象浮現於心。
前世耳目俱閉,依舊能憑一陣拂麵氣流的湧動、一朵落花的芬芳識得周遭,於林熠而?言,如今耳中有聲,便是如虎添翼,身所往處,無?不自在。
蕭桓握劍五指張開又依次合攏,玄色錦帶從他腦後垂下,修身玉立,手中醉意劍鋒漫不經心又精準無?比地跟隨南疆武士打?算出擊的方位。
一名武士發出暗號,六人如六支淬毒利箭傾身而?動,霎時間,那危險而詭異的兵杖鋪天蓋地化影而至,如密林霧障中衝天而?起的毒藤,直逼而來。
林熠和蕭桓幾乎轉瞬間同時出劍,冶光烈烈如乍然迸發的太陽,醉易劍勢恢宏,蕭桓強勁的內力攜於劍鋒,氣流刺出一道寒影,未待刀兵相接,便已穩穩抵住橫空壓下的武士兵杖。
林熠與他默契之極,微微傾身一避,對方刺來的彎刃落空,而?紅衣利影已如一束火焰般襲至陣眼,手腕微挑,冶光劍調整出極刁鑽的角度,下一刻便轟然擊碎對方結的殺陣。
蕭桓一步步從容逼向南疆武士,林熠仰身一旋,橫劍擊退直衝蕭桓背後襲去的武士。
生死交集的瞬間,林熠卻突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前世的猗蘭殿庭中,他赤足持劍迎向蕭桓的醉易,而?蕭桓出劍以柔克剛,帶著冶光旋了一道悠長的弧,兩方劍身止於半空,庭中落花悠悠停在劍上。
“花開了……”芳菲繞指,輕盈無?比,林熠卻循著?劍意感覺到花落的一刻。
他看不到的,蕭桓便用千百種方式幫他感知。
林熠嘴角輕揚起,冶光和醉易配合無?間,蕭桓劍法內功無?不辟離山
海之勢,林熠一手烈鈞劍法,紅衣似火,二人便以日月之芒壓製住南疆武士瘴林霧氣般的陰冷殺意,幻術不再奏效,而?論真刀真槍的比試,以六敵二亦手到擒來。
林熠劍指那武士眉心,準確無誤從六人中揪出了方才出言不遜的那個,微笑道:“想取本侯哪隻手來著?”
武士欲側身避開進而?攻擊,林熠毫不猶豫,一劍刺入他肩窩,筋骨瞬時分離撕裂,那武士悶哼一聲。
林熠冷道:“心思歹毒,來明光台撒野,膽子夠大。”
其餘武士被打得七零八落,欲再度衝上來,蕭桓握著劍擋在林熠身旁,眾人不得近身。
林熠微側過頭,語氣一下子柔和又乖巧,對蕭桓道:“稍等一會兒,我揍個人。”
“不急。”蕭桓沒回頭,抬劍一指蠢蠢欲動的對手,朝林熠緩聲道。
那武士臉色煞白,方才一連用幻術擊敗數人,還廢了他們眼睛和持武器的手,眼下便要迎來報應。
眾人於是看到明光台上前所未有的一幕,酆都將軍遊刃有餘應付著?幾名南疆武士,雖蒙著?眼睛,仍是閒庭信步一般。
而?烈鈞侯則像是盯準了仇家,隻情有獨鐘追著一名武士滿場子揍,上躥下跳不亦樂乎,翻著花樣地收拾那人,對旁的敵人一概不理?會。
“這麼打?下去,不太好吧。”一名官員有些擔心,“侯爺他……下手太狠了點。”
“那南疆人方才作為殘忍,眼下不過是受了反噬。”另一人道。
林熠就像貓玩老鼠,把?那武士折磨得幾乎想跳下明光台,渾身是血,偏又死不了。
“大將軍也不管?”
“大將軍他……好像在幫侯爺清場子。”那人琢磨著?道,“……好讓侯爺儘情除強懲惡。”
“?”
“……”
邵崇猶在江湖混跡多年,追蹤暗殺的本事不在話下,循跡找人更是信手拈來。
但不過相隔一會兒,待他追去時,聶焉驪的蹤跡忽然中斷,且斷得十分徹底,不知是聶焉驪有意防備人跟來,還是旁的什麼人掩蓋了線索。
遍尋不獲,眼看天色將暗,邵崇猶終於追到金陵最繁華熱鬨的巷坊間,果斷翻進其中一間,從側院徑直往樓裡去。
笙歌樂舞,觥籌
交錯,脂粉香氣撲麵,嬌聲笑語不絕於耳,是間勾欄院,且此處正是其中最放蕩的所在。
聶焉驪使的是美人計,怎麼把?人騙到了這地方?
邵崇猶蹙眉,聶焉驪雖說一貫風流,但此時不會是來玩兒的,那便是南疆王子把?他帶了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