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塊西瓜下肚,她衝著正在吐籽的韋瑛道:“你家大人對其他人也這麼有耐心嗎?”
韋瑛噗嗤一笑,“才不是,也許對大人而言,孫姑娘和彆人是不一樣的。”
孫念皺眉狐疑道:“哪不一樣?”
她還沒喪心病狂到認為一個十五歲的小屁孩會喜歡自己,更何況那個小屁孩還是個太監。
韋瑛抬頭看著樹冠道:“南邊的枝葉比北邊的更茂盛,因為南邊每日接受的陽光更多,時間久了這棵樹的枝葉就都會朝南靠攏。孫姑娘,你看,萬物都是向陽而生的呢。”
他擦了擦嘴上的西瓜汁,接著說:“大人從小久居深宮,雖得貴妃庇護,卻也要時刻嚴明律己,小小年紀便消磨掉了所有孩童心性,將自己變得沉穩又果斷。可人呐,就是會被與自己完全相反的人吸引。”
“孫姑娘是絕對熱烈的生命,是大人向往成為,卻也未曾見過的風景。”
孫念聽到這就已經恍然大悟了,心中五味雜陳。
她一開始對汪直是佩服,佩服他年少多智做事敢為天下先。
現在卻隱隱的有些心疼。
那個清瘦的少年,曆經了多少難挨的歲月,才成為了現在的汪直啊。
……
日落西沉,殘陽從窗口照進了汪直的房裡。
他兀的從噩夢中驚醒,直起身子大喘了好一會兒粗氣,眸子裡滿是驚恐。他下床走到桌子旁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飲而儘後方覺情緒冷靜下來。
推開門,天邊的火燒雲紅的像是夢裡族人們倒地後蔓延開的血。
汪直閉眼揉著額角,強迫自己不去想那段記憶。
此時,耳邊有個清脆的聲音在叫他的名字——
“汪大人你過來!我弄了點好吃的給你!”孫念在廚房外朝他招著手喊道。
她的袖子用攀膊綁著,露出的兩截手肘雪白的像出水的嫩藕。
汪直不由自主的就走了過去。
死氣沉沉的西廠,似乎因為這個女子的到來,多了些許生氣。
廚房裡,孫念端著一碗水果冰沙放到汪直麵前,遞給他個勺子道:“嘗嘗!”
汪直看著眼前白白軟軟的一碗,疑惑道:“這是什麼?”
“這個是我用錘子一點點鑿出來的冰屑,然
後往裡加了牛乳製成的。你說你不喜歡甜的,所以我又往裡加了山楂和梅子,那樣就可以中和牛乳的甜啦。”孫念頗為驕傲的說完。
汪直舀了一勺送入口中,隻覺得說不出來的冰爽可口,整個人像是被井水洗過似的清涼。
見小朋友挺受用,孫念笑嘻嘻道:“好吃吧?”
汪直點了點頭,“它叫什麼名字?怎麼我以前都沒見過。”
“它叫——”孫念差點就脫口而出“冰淇淋”三個字,但她覺得這名字太超前,為了不讓以後的考古學家懷疑人生還是換一個比較好。
她略一思付,道:“這是我自己研究出來的,叫雪花酪。”
有冰有牛奶,可不就叫雪花酪嗎?
她都想好了,等以後退休了就在長安街盤個鋪子,夏天專門賣這個,再研究幾樣點心其他季節賣,爭取兩年仨分店,走大雅齋的路子讓大雅齋無路可走。
孫念沉浸在自己的幻想裡傻樂了半天,等反應過來見汪直都快吃到碗底了,連忙提醒他,“這個吃多了可是會拉肚子的!你嘗嘗鮮就行了啊。”
汪直放下碗,嘴角還有殘留的奶漬,“知道了。”
孫念一個沒忍住,很不給麵子的笑出了聲。
今日活動量太大,用過晚飯後她就打著哈欠回房裡休息去了。
汪直給她在西廠後院騰出來了一間屋子,與他自己的屋子對望著,中間隔了一條長廊,裡麵的裝修很簡單,但好在乾淨整潔。
她在這第一天的時候拍著胸脯說不怕,然後晚上睡覺前悄摸的折了兩枝桃樹枝掛在門口。
有用沒用的,形式先搞上。
可能是心理作用,她夜裡睡的是真迷之安心,夢都不做一個。
而在她四仰八叉的同周公約會的時刻,隔壁房的燈還是亮著的。
昏黃的燭火下,汪直手持毛尖極細的狼毫筆,在紙上仔細的描繪著,他的眼神全神貫注,像是在思考著什麼東西。
最後一筆落下,躍然於紙上的是一把單手弩製造圖紙。構圖精密設計巧妙,最重要的是它的尺寸比現如今最小的夾弩還要小巧玲瓏的多,威力卻絲毫不遜色。
汪直鬆了一口氣,站起來走出門準備活動下筋骨。
外麵晚風舒爽,他的心情暢快許多。
月光似乎有魔力,讓他覺得四周一片漆黑,隻有孫念念的窗子是亮堂堂的。
如同她的人一樣,也是亮堂堂的。
他靜下心來,享受著這片寧靜。
突然的,從對麵屋子裡傳來“咣當”一聲悶響,隨即就有一個哭唧唧的聲音道:“我怎麼掉床了,操,痛死姑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