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的日子枯燥又平靜，蒙羔豎起課本，痛苦地跟著一窩的小豆丁背誦唐詩三百首。老師在講台上朗朗出聲：“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
“低頭思故鄉。”
蒙羔困得直打哈欠，旁邊的陸生更是坐不住，屁股左扭右扭，低著聲音道：“蒙羔，我想尿尿。”
“……”
蒙羔麵無表情舉手：“老師，陸生說他想尿尿。”
老師給他扔了一個粉筆頭，頭也不抬的示意：快去。
陸生捂著小褲衩站起來，一溜煙就跑了。
於是接下來一整個上午，蒙羔愣是沒在教室裡看見這個出去尿尿的小朋友？？？
到了中午吃飯時間，蒙羔去找陸生，果然在對麵空教室裡找到了一隻睡得震天響的小豬……蒙羔沒好氣地拍他肚皮，“你居然逃課！”
逃課的陸生臉不紅心不跳，睜開眼睛打著哈欠，“蒙羔，不要生氣，我們是好朋友嘛。老師教的那些東西我都會，你要是不會，我可以教你。”
“？”
“是你太笨，我早就學會啦。”陸生拍拍胸脯，當場給蒙羔背誦了一連串古詩詞，數學加減法，他能從一加到一百，甚至能掰著手指和他說雞兔同籠的算法。
“我奶奶說了，這些知識都好簡單的，隻有笨蛋學不會。”
“……你奶奶真厲害。”蒙羔差點自閉，現在的人類幼崽都這般聰明嗎？
就在蒙羔努力適應笨蛋朋友其實是一個驚世小天才的時候，學校門外，出現了一個鬼鬼崇崇的身影。
趙翠枝觀察許久，狠了狠心，在校門口花了一毛五買牛奶，捧著熱牛奶，她笑意盈盈地和照看大門的老頭兒搭話，“同誌，俺想問問，你們學校是不是有一個叫蒙羔的啊？”
“你什麼人？”老頭兒眼神警惕。
“俺是曲南溝生產大隊的，孫子就在這兒上學呢。這不是中午吃飯時間嘛，俺給他送牛奶……”
當蒙羔被老師叫出來興奮地跑到校門口時，趙翠枝仍然露出一副慈祥老奶奶的模樣，矮身道：“蒙羔，奶奶來看你啦。”
蒙羔臉上的笑瞬間凝固，下意識慌得往回跑，卻被趙翠枝一抬手拎住了後衣領，“小兔崽子，跑什麼？奶奶跟你說話呢！”
他們這般動靜，自然引起了照看大門的老大爺的注意，“哎，你乾什麼？彆是人販子吧？”
趙翠枝擺手：“沒事，這小兔崽子和我生氣呢，我就和他說說話，不做彆的。”
她確實不做什麼，老大爺坐在兩米遠的躺椅上狐疑地盯著，蒙羔低著頭，慢慢攥緊了雙手，“我、我們要上課呢，我急著回去。”
“你還有臉上學？”她惡意滿滿，一雙大手在蒙羔口袋裡四處摸，“身上有錢沒？俺知道大山肯定給你塞了錢，一個星期都要吃食堂，俺不信你沒有錢。”
蒙羔擔心丟錢，早早就把身上的零錢和糧票藏在了小空間裡，哪能讓趙翠枝隨便搜刮出來？
半晌，趙翠枝沒翻見自己想要的，氣得把蒙羔推地上，“小兔崽子，吃俺家的喝俺家的，你要不要臉？”
蒙羔鼓起勇氣，拍拍屁股站起來道：“我跟著大山爸爸吃飯，不是跟著你吃飯。”
“？”
趙翠枝氣笑了，她人老成精，自然知道怎麼對付蒙羔這樣的小孩，隻聽她壓低了嗓音低低道：“俺知道你是個懂事的，你知道什麼叫拍花子嗎？”
“就是把你們小孩拐到山溝溝裡，男娃賣給那些生不了兒子的人家，女娃嘛，賣給娶不了媳婦的窮光蛋，長大了給幾個兄弟當共妻，一輩子出不來……”
蒙羔瞳孔驟縮，渾身上下的血都涼了。
趙翠枝一看，就知道他明白這些事，“哎，你懂啊？懂就好辦了，俺不賣你，男娃兒不值錢，女娃兒才值錢呢。”
“那妞妞算起來也是俺的孫女，才兩歲，俺早上還見過呢，長得白白胖胖，一看就是美人胚子，和她媽秦衛紅一模一樣！”
“我…我不會讓你得逞。”蒙羔嗓音艱澀，“我會和大山爸爸說清楚，妞妞不可能讓你抱走。”
“哪有千日防賊的？惹急了，我連秦衛紅都能賣！”
“你想做什麼？”蒙羔含著眼淚問。
趙翠枝一笑，沒想到這小孩一眨眼就想明白了關鍵，“你走，彆拖著俺家大山，有多遠走多遠，走的越遠越好。俺隻要大山手裡的錢彆砸外人手裡，懂不懂？”
蒙羔回到教室的時候，兩隻手都是冰的，他臉色恍惚，想假裝著自己沒事，一坐下來，背後卻是陰森森的寒意。
他隱約有種感覺，就好像，這樣的事情真實發生過。
而他賭不起那個結果。
壞人還沒有做儘壞事之前，要怎麼樣才能對付？蒙羔不知道。
陸生納悶的眼神望過來，“蒙羔，你怎麼啦？”
“我……我可能回不了家。”蒙羔眼睛紅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