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 蒙羔翻來覆去，總覺得睡不著。他悄悄下了床，趴到窗戶邊去看天上的月光。
這人世間的月光如夢如幻, 落在身上手上，仿佛一股涼意緩緩侵襲。
正發著呆，隻聽院落牆上傳來一絲微不可聞的動靜, 蒙羔的小羊耳朵微微一動，當即回過了神, 眼睛懵懵地看向牆頭上方。
爬牆的那人剛探出腦袋, 就和趴窗戶上的蒙羔雙雙對視。
氣氛一瞬間沉默下來。
蒙羔也不知怎麼會在曲南溝看見周崇原半夜爬牆頭……他一臉迷茫的看著坐在牆上的周崇原, 想了想, 忍不住裹緊了棉襖，輕手輕腳開門出去。
隔間早早睡了的曲大山聽見動靜，起身道：“乾什麼呢？不好好睡覺。”
“我、我出去尿尿。”蒙羔聽見自己心虛地說。
“……要不要我帶你？”
“不用！我很快的！你們不許看我尿尿！”
話音落下, 曲大山蒙頭就睡, 一邊的秦衛紅也聽見了這話, 忍不住笑了笑，抱緊了枕邊的妞妞繼續睡覺。
蒙羔出來，見夫妻兩都沒有起身, 不由鬆口氣，又是悄悄地打開大門, 一閃身偷溜了出去。
他一出來，就被旁邊的人公然擄去。
周崇原仗著身高優勢輕輕鬆鬆抱起了他，然後靠上了牆和他額貼額，眼裡含著笑意低聲問：“這麼晚了怎麼不乖乖睡覺？睡不著嗎？”
“……沒有，”蒙羔握緊了手，不太習慣他這般溫柔的語氣, “我是、聽見了爬牆的動靜。”
周崇原眨眨眼，轉移話題道：“我帶了一些小麵包，剛在火苗上烤脆了，你嘗嘗。”
話說完，他拿出事先準備的油紙包，一個烤得熱乎乎的俄式小麵包塞進蒙羔嘴裡，蒙羔下意識咬住了，眼睛瞬間一亮。
周崇原笑了笑，挺享受這樣躲著人悄悄投喂的感覺。
今晚他原計劃和江望直接回城，但路過蒙羔這裡，到底沒忍住，就想翻牆看一眼，沒想到正巧撞見這隻還沒睡的小羊羔。
他坐到避風的角落，揭開了大衣把蒙羔裹得嚴嚴實實，然後摟著蒙羔一口一口投喂小麵包，同時不忘低著聲音叮囑：“乖，吃完了記得回去漱漱口，這麵包裡麵放的糖挺多，彆把牙吃壞了。”
“唔。”蒙羔頭也不抬。
周崇原憐愛地摸摸他腦袋，看著月光下膚色仿佛牛奶一樣白的蒙羔，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山洞裡牆壁上畫的那隻黑臉黑腳的萌羊。
二者完全不同，但周崇原總是看見了這隻想起那隻，看見了那隻又想起這隻，他搖搖頭，眼裡的笑意越發深了。
隻可惜他帶的小麵包不多，沒兩分鐘便讓蒙羔一口一個消滅的一乾二淨。
半夜吃夜宵，蒙羔吃到極度的開心和滿足，耳朵動一動，意猶未儘地舔了舔油紙包上的麵包碎屑，他抬起頭，察覺到後腦勺又被人摸了摸。
周崇原輕聲：“吃完了快回去睡，外麵冷。”
蒙羔問：“那你呢？”
“我正巧路過這裡，和江望那小子一起回城。明天早上你到了學校就能看見我，我給你送紅棗粥。”
說到紅棗粥，蒙羔混混沌沌的腦袋總算恢複了清醒，想起口袋裡的那兩塊錢，他慢吞吞的拿出來，臉色糾結，想說又不敢說。
他這副模樣，周崇原哪能猜不到原委，隻怕是曲大山秦衛紅知道了他拐著蒙羔吃飯，不許兩人來往不說，包括蒙羔欠的那些賬，都要給周崇原還清了。
可惜，蒙羔沒膽子開口和他說，周崇原更是裝糊塗，抬手摸了又摸那兩隻小羊耳朵，摸得蒙羔漸漸開始瑟瑟發抖。
周崇原一笑：“我聽說曲南溝昨天吃羊肉呢，小涼糕，你聞到那羊肉味兒了嗎？”
聽了他的話，蒙羔好不容易忘記的那隻卷卷毛小羊，又開始出現在他的腦海裡，他一瞬間落寞下來，低著卷毛腦袋，眼圈有些紅。
周崇原看不見他臉上的神情，皺著眉捏住了蒙羔下頜讓他抬頭，這才看見月光下蒙羔漸漸紅了的眼圈。
不過一隻凍死的小羊，也能讓他這般難過嗎？
周崇原抿了抿唇，想起白天在羊圈裡看到的那一幕，蒙羔和那窩羊一個又一個蹭蹭抱抱，他無可奈何低聲問：“那隻小羊是你的小夥伴嗎？”
蒙羔抹眼淚：“是我的，我的卷卷毛小羊。”
哦，原來那小羊還有專屬昵稱呢？周崇原又問：“那其他的羊——”
不等他說完，蒙羔急道：“也是我的，我的，都是我的！我要給羊媽媽養老的！你們吃羊的都是壞蛋！”
周崇原：“……”
周崇原這回不想哄他，心情有點難以言喻的複雜，他拍了拍蒙羔屁股：“小聲點，回去睡一覺，再哭的話明天吃羊肉。”
往常他這麼一說，蒙羔怕得扭頭就跑，沒想到今晚有些不同。
仿佛是剛剛投喂的小麵包給的膽子——蒙羔跑之前，紅著眼圈，把皺巴巴的兩塊錢扔到周崇原臉上，然後上前踩了他一腳，抖著聲音警告：“不許你吃羊肉！”
他說完便跑，全程發生在短短的一瞬間。
周崇原回過神時，那膽大包天給他扔錢扔臉上又踩了他一腳的羊羔崽子急急地跑進了院落，拉上門閂，然後捂著屁股飛快地進了屋。
裡麵傳來曲大山帶著困意的起床聲：“……小兔崽子，尿尿那麼久？”
“不要念叨了！睡覺！都睡覺！”
他的嗓音還帶著些哭過的沙啞，但聽起來很有活力。曲大山秦衛紅沒察覺有異，自然也沒有起身看看，屋裡很快又安靜下來。
關好了門窗，蒙羔扭頭看一眼外麵的方向，雖然眼圈還是紅著，然而已經完全沒了掉眼淚的傷心情緒。
蒙羔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膨脹QVQ
他給周崇原扔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