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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神命正宗正好前後腳錯開了時間,虎杖悠仁和吉野順平順著機械丸指明的方向落地。
地麵上的殘穢沒有被清理,但是咒力和詛咒的氣息雜駁,如果不是花大量的時間仔細分辨的話,恐怕很難將戰場複原。
當然,除了那些難以分辨的,現場也有東西是一目了然的東西。
“釘崎!”虎杖悠仁的眼睛非常敏銳,昏暗的月光下,他一眼就看到了同期。
吉野順平趕緊蹲下來,手指放在釘崎野薔薇的脖子上,數秒後,頂起來的一口氣微鬆,“還有脈搏。”
空氣中有冷風吹過,攜帶著濃烈的血腥氣,讓他們馬上在起了些霧的後半夜馬上看到了不遠處倒著的其他人。
“這是……冥冥小姐?”虎杖悠仁對這個在姊妹戰中出現的五條悟的學姐之一仍有印象,但當時她那種遊刃有餘的表情和現在這樣死氣沉沉的樣子可相差太多了,“好多血。”
衣服上浸染的、地麵上拖拽的,都是尚未氧化的血液,可想其出血量。第一眼看過去,隻讓人覺得,能活著已經是相當頑強了。但再細看,便會覺得很奇怪,因為這樣的出血量一定來源於一個極大的傷口,可冥冥的身上已經沒有再有新鮮的血液流出了,那片凝聚著黑色血液的地方能看到衣服明顯的裂口,卻不見真正的出血口。
就像是被人緊急處理治療過了一樣。
是什麼人,難道是敵人?
什麼樣的敵人還會幫敵人救治。
“悠仁,快看!”吉野順平手指指著冥冥那貫穿傷上的封口,有些鼓起來的肉塊,看上去像是已經成型的有些猙獰的疤痕,和這塊傷口所在位置緊貼著的,就是憂憂那半人半怪的臉。
對這種伎倆專門進行過研究了解的吉野順平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真人……造成這種結果的術式是真人的「無為轉變」!”
傷口長合的部分是被真人的力量強行拉起來的,憂憂的身體也是被解構重組到一半的身體。
一邊是吊住了咒術師的命,一邊又是要奪走咒術師的命——這種強烈的割裂感同時出現在了一個場景之中,仿佛真人這個咒靈也精神分裂了一樣。
或許有其他的目的,但對於到達這裡的咒術師而言,他們還活著就是最重要的了。
“順平,這個人的生命體征在下降。”虎杖悠仁關注著憂憂的身體情況,他的呼吸明顯弱了下來,和其他人隻被「無為轉變」封住傷口不同,他身上明顯是有被改造的痕跡。
“「解縛」……”吉野順平一抬頭,“我記得九十九說過,「解縛」能夠緩解這種狀況,將改造人靈魂上的異狀分離出去。”
隻不過,先前叢雨九十九使用這個能力來應對改造人的時候,那些人的本體已經死亡,所以即使將真人的術式割裂出去,那些人也無法複活。但無法複活卻也總能恢複原本的樣子,總算是能擁有最後一點體麵,不用作為一個怪物遊蕩再被祓除死亡,連自己的身份也不再擁有。
而和那些改造人不同,憂憂顯然還是活著的。
那「解縛」之後,就可能還會維持活著的現狀。
容不得猶豫,虎杖悠仁一點頭,馬上說道:“明白了,我來試試看。”說著,他的拳刺出現在手中,微光閃爍,他的武器力量穿過憂憂的身體,荊棘一般的鎖鏈從憂憂胸口進入,又從其背後穿出,宛如真人手指間常把玩的改造人濃縮模型被封鎖在起來,強行拖出了這個術式影響。
伴隨著鎖鏈的脫出,憂憂半怪的那部分身體皮肉翻滾著,他的身體跟著抽搐了起來,看上去正在經曆著巨大的痛苦。但那種肉塊的紅色逐漸消解變淺,開始有了普通人類皮膚的狀態,隻是依然帶著明顯的顆粒感。
“「解縛」——”虎杖悠仁手一握,荊棘鎖猛力收緊,鎖鏈骨節上凸出的尖刺紮進改造體中,綠光破邪順著刺尖注入其內,真人的術式力量逐漸被消解,化作了灰塵。
抵抗力量消失,虎杖悠仁「戒之手」武器的光亮也暗淡了下去。隨即,憂憂身體的抽搐停了下來,他臉上的肉塊和疤痕都變成了一些淡淡的生長紋,是明顯被撐開過的皮膚留下的痕跡。
半身的衣服已經碎裂無法恢複,身上的生長紋更重,但與之相對的,是他逐漸平穩下來的呼吸,和沒有再繼續虛弱下去的脈搏。
虎杖悠仁嘗試著想要叫醒他,但無濟於事,他的意識依然恍惚,隻隱約睜開了一下眼睛,空洞渙散的瞳孔沒有凝聚起來,隻像是精神上掙紮了一下,但馬上便沉寂了下去。
吉野順平看著那邊情況穩定,趕緊確認其他人的情況,“冥冥小姐的血和傷口都很新,這裡的殘穢也很新。咒靈應該還沒有離開太久,也不知道黑刀和千紫郎有沒有追上卡丹茲。”那一對搭檔在把救下的豬野琢真和狗卷棘交給他們倆,讓他們倆等待著輔助監督聯絡的咒術師帶回後方之後,便沒有過多停留就追著卡丹茲的殘穢而去了。
但現在釘崎野薔薇在這裡,或許說明卡丹茲在這裡停留過。
吉野順平按動著耳朵上通訊器的按鈕,在傳遞需要對麵接通的訊息,數秒之後,機械丸回應了他,示意順平可以開始傳達消息,“信號點未發現神命同學,我和悠仁會再尋找,這裡有重傷員需要接應,釘崎同學、冥冥小姐還有——一個少年咒術師。”
“那應該是憂憂,冥冥小姐的弟弟。”機械丸接上了他的話,“傷情如何?”
“三人全部失去了意識,身上有咒靈真人「無為轉變」的痕跡,最好能送到家入小姐那裡去。”
“收到,已經調人過去了,傷者隻有三人嗎?”機械丸充當著信息中轉的作用,忙碌中帶著自己的條理,回複速度也根據現場情況的重要程度而定。
吉野順平正要點頭,旁邊的虎杖悠仁突然叫了一聲,“順平,過來看,這個人!”
順平下意識地就站起來向那邊看過去,隻見虎杖悠仁低著頭,眼睛裡帶著顯而易見的震驚,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吉野順平看到了一個人,一個處在陰影處、視覺上正容易被人忽略地方的人。
“是之前和泠呀一起的詛咒師!”
雖然沒有穿著和上次一樣的西裝,而是現在這樣風格完全不同的袈裟,可吉野順平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那個詛咒師曾經和虎杖悠仁戰鬥過,是他們上次追索詛咒祗王夕月的詛咒師時遇到的和祗王泠呀一起的人。
這個人——
詛咒師會在這裡死亡並不讓人感到驚奇——這是咒術師與詛咒師還有咒靈的戰場,任何一方傷亡的存在都是合理的。
但是這人的傷情卻著實讓人覺得驚奇。
被破開的腹部和打開的腦殼,但很奇怪,他被撕開的衣服上沒有血跡,那剖開的腹腔沒有流血,腦子已經被挖空,頭骨下空空如也,但卻實在是太乾淨了,就像是假人的腦袋一樣。
常人被這樣粗暴的取走大腦,會連頭發都沒有掉落一根,會連血液也沒有沾染上一滴嗎?
更重要的是,即使有這樣兩處明顯足以致命的傷,可是詛咒師的心臟依然在跳動。
很緩慢,但卻讓人覺得異常有力。
這樣的場景看著便讓人覺得有些心驚。
他究竟是生是死,他究竟是人是鬼。
“……吉野君,發生了什麼嗎?”機械丸聽著這邊的動靜,有些在意地問道。
“是先前和泠呀一起的詛咒師,他應該是死了,但也應該是活著,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吉野順平的臉有些怪異,“或許需要專人處理,和泠呀有關,之後我也會嘗試想辦法讓黃昏館那邊派人來看看的。”
機械丸沒有直接回應他的後半句話,也不知是他自己不想回應,還是被轉述的總監部人員沒有回應,那邊帶著一些電流攢動的音色傳達著指令,“後勤術師已經到路上,不出意外的話,會在五分鐘之內到達,會有專人接手傷員和神命同學的尋找工作,你們還是儘快趕往地鐵站下,目前幾處路口都有咒術師存在,製高點也有咒術師盯梢,暫無詛咒師和咒靈離開的痕跡,但果然還是需要有人儘快彙報獄門疆和五條悟的情況,這才是最優先事項。”
“那神命同學——”
“會有調來的感知型咒術師一並接手,現在的情況你們比我清楚,你們的資源不能浪費在這裡。”
“……收到,結束。”吉野順平頓了一下才回應完,通訊器聽到“接觸”馬上發出“滴”的一聲,表示另一邊的暫時不會主動關注他這邊的情況。
虎杖悠仁和他對視了一眼,他們都不具備救治能力,雖然高專有應急處理的課程,但那些技術並不足以應對這樣的極端情況。
“我們不能直接走,這裡太危險了,釘崎他們現在沒有反抗能力。”虎杖悠仁堅定說道,“至少要等到接應的人來。”
“嗯。”順平點點頭,“我再看看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其他痕跡,說不定會有什麼可用的線索。”
兩人彼此間不敢離得太遠,都在可以隨時支援的位置檢查著現場,關注著傷者的生命跡象,同時也感知周圍隨時可能會靠近的敵友。
地鐵站那邊一直沒有咒術師能夠進入,也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樣了,沒有辦法自由聯絡,他們對現狀也一直都是一知半解的狀態。隻知道五條悟出了事,隻知道現在澀穀咒靈、詛咒師聯手,還有祗王泠呀的人混在其中,搞得現在的情況像一攤渾水一樣,相當混亂。
而距離地鐵站最近的,無疑是路徑上最為一馬平川的那座已經坍塌了的高樓,也是先前被打破的「賬」的基點。
但那邊的人卻也並沒有第一時間趕往地鐵站。
降靈化的伏黑甚爾手上沒有咒具、沒有武器——當然,天與咒縛的身體無疑也是最強大的武器之一,魯卡的咒力和術式能夠一定程度上壓製住對方,但對手強大的反應能力和危機感知總是能讓他的致命一擊落空。
“伏黑君的意思是,甚爾……先生或許是擁有一定自我意識的嗎?”碓冰愁生一邊努力恢複著精神力量和咒力,一邊關注著伏黑惠有數秒鐘失神的眉宇,詢問之下,得到了對方的回複。
蓮城焰椎真皺眉,“怎麼可能,他剛才對你下手可是毫不留情啊。”
“不,他……停了一下。”伏黑惠緊緊的抿著嘴唇,他自己說著都覺得自己的言語有些不可理喻,那個人就算是有自我意識,就算是原先的伏黑甚爾本人,也不會對他有什麼惻隱之心,他們之間原本就沒有什麼父子之情而言,但很奇怪,伏黑惠就是有這種難以言喻的情感,“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算了,這本來也不重要,不論有與沒有,結果和現狀都不會有改變。”
他們總是必須要殺掉這個降靈體的。
誰知碓冰愁生看著他搖了搖頭,認真道:“不一樣的,擁有自我意識可能的靈體和毫無自我意識可言的靈體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靈感不同,意味著其本身性質的不同。”
從來沒有接觸過的概念撲麵而來,伏黑惠緩緩打出一個問號,“什麼意思?”
“完全沒有自我意識的降靈體就像是一個被封死的房間,裡麵空空如也,沒有任何的光亮能夠照射進去,這樣的降靈術是工具,就像是豬野前輩,他的降靈術就是他的工具;而具有一定的靈感,擁有一定自我意識掙紮的降靈體則不同,他們不僅僅是工具,在能夠被人所用的同時也帶著反噬的危險。他們像是開了一條縫的房間,隻要把縫隙撕開,就能讓降靈體自己的意識真正占據降靈的身體。你和甚爾先生是父子,或許真有什麼樣特殊的感應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