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指名要祗王夕月親自接收的東西。
而且這樣東西來自於祗王泠呀。
怎麼看這都不是一件好事。
甚至擺明了是一個陷阱。
魯卡拉住了祗王夕月的手,衝他微微搖頭,“隻是拿東西而已,我來吧。”
他顯然不放心對方一個人靠近脹相。
“不,我總覺得……應該是我。”夕月低著頭,聲音柔軟卻堅定。
伏黑甚爾把刀扛在肩膀上,重心落在一隻腳上,顯得有些吊兒郎當的樣子,他並不覺得一個敗者的位置有什麼資格要求這些細節,而且還是這種會把金主自己丟入險境的要求,於是便適時開口,“喂,需要我幫你拿過來嗎?”
隻是要拿一張紙而已,難道不是誰拿都一樣嗎?
這麼一點附加服務,他可以看在那高額雇傭費的麵子上贈送一次。
“等等——”祗王夕月抬手止住了伏黑甚爾的動作,“他剛才說的泠呀的話——如果是我的話,才會使用這張紙,那如果不是我呢?”
脹相看著他,披散的短發讓他看起來有些淩亂,卻不算特彆狼狽。呼吸調整過來之後,他看上去舒服了很多。
他內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但眼神當中的表明的意思卻很明確。
至少他手上的這個東西是隻有在確認夕月身份的情況下才會交出來的。
祗王夕月快速斟酌了一下,他的手輕扶在魯卡的手上,微微用力將他擋在自己身前的手壓下,“放心,我會沒事的,魯卡。”
魯卡有力的手被輕描淡寫地壓下,夕月給了他一個讓他放心的眼神,然後在對方緊張的情緒中靠近了脹相。
伏黑甚爾暗“嘖”了一聲,夕月應該算得上是他最不想要遇到的雇主,在戰場上有自己的想法,會將自己置於不利之地最後讓他來擦屁股。
生前的習慣影響著他,他下意識想要從口袋裡摸一支煙出來卻又意識到現在的口袋裡可沒有煙。一般遇上這樣的雇主,如果尾款結了他會直接撒手不管,畢竟他從不接保護的單子,隻要完成他殺人的那部分就夠了,雇主作死他從不出手,左右也不會影響他的任務完成率、不會影響他接單的信譽;當然,如果尾款沒有結,那就是另一種情況了,他可以出手,但是要加錢。
翻倍、甚至最多的時候會翻到十倍來收費。
對於很多有錢雇傭伏黑甚爾的人來說,命永遠比錢要重要得多。
而眼前的祗王夕月顯然屬於前者,但——
這種級彆的冤大頭太少見了,還是要看護一下的。
更何況,在伏黑惠那裡,他多少有那麼幾分微不足道卻又難以忽視的私心。
有私心,同時又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說服他自己,伏黑甚爾挪動了一下自己,身體的重心前傾,肌肉緊繃著就像是一隻蓄勢待發的黑豹一樣。
魯卡就更不必說了,他和夕月的距離始終沒有超過五步,落後的幾個身位讓他既能留給夕月一些單獨的空間,又不會讓他在關鍵的時候來不及出手。
祗王夕月站定在脹相麵前,抬手抓住了紙張的另一邊。
但是對方卻沒有鬆手。
“我已經過來了,你不給我嗎?”夕月注視著對方問道。
而隨著他的問話出口,這樣的異狀已經足以讓另外兩人隨時準備控製局勢。
祓除脹相對於魯卡和伏黑甚爾來說都不算困難。
“你拿不動的。”脹相回答道。
他說著,手指微微鬆開。馬上一種千斤之重的力度就壓在了祗王夕月的手掌上,“唔——!”他驚訝的睜大眼睛,“好重……”
脹相重新施力,這才緩解了這種情況。
隻是那一秒的時間,夕月就感覺手腕一陣酸麻。他雖然不是戰鬥係的人員,但是作為「戒之手」的核心,基礎的訓練他還是需要做的。而且,在咒力的滋養之下,他的力量、速度和反應力至少要比普通人好上不少。
可是那一瞬間的壓力,讓他以為手骨都會因此而斷裂。
這樣重的東西,被脹相輕而易舉地拿在手上。
他甚至看不到對方手指、手臂用力的痕跡。
對方真有這麼大的力量嗎?
不,特級咒靈的力量很大是確實的,但如果真能這樣輕描淡寫,也不會在伏黑甚爾麵前毫無回手之力。
難道說……這東西不僅僅是看單純的力量。
“需要我幫你嗎,夕月?”魯卡在他的身後問道,不論是多麼重的東西,隻要脹相能夠拿起來,那魯卡從力量上來說就不會拿不起來。
祗王夕月卻搖搖頭“不,這個重量不對勁。”他說著重新思考了一下泠呀的那句話,“重”隻是這張紙拒絕他持有的一種表現。以夕月自己的能力級彆,足夠質量、足夠重的東西就已經足以限製,那如果是更上一層樓的人或者咒靈,這張紙所表現的拒絕或許就不隻是“重量”而已了。
他相信祗王泠呀的設計不會隻有看上去那樣簡單,他敢將這個東西交給脹相而不擔心被奪走,必然是有所依仗的。
但是,那句話——“如果是夕月,就把這個交給他”。
突然,他腦中靈光一閃,眼睛抬起看著麵前的紙張,手指重新抓住它,開口道:“我的真名是,「祗王夕月」。”
衹王家向來都是相當重視「真名」的家族,從咒術契約上來說,被本體認同的「真名」也極其重要。所以他猜測,那句話的意思或許就是以「真名」為鑰。
咒力順著「真名」的說出而運作,他嘗試將紙張接過,可意外的,他還是失敗了。
難道是他想錯了嗎?
祗王夕月皺眉,垂眸仔細回想著,他和祗王泠呀是舊識,在彼此所背負的宿命之外,他們也曾經以最普通的身份接納過彼此作為家人。
隻是輪回記憶的覺醒最終還是促使他們站在了對立麵。
他現在依然能夠想起,對方尚未成為祗王泠呀之前,作為一位兄長一樣的任務叫他名字的時候。
——夕月、夕月……
祗王夕月猛一抬頭,他意識到了祗王泠呀真正想要表達的東西,或者說是想要通過或許這張紙所要告訴他的一個重要的東西。
他眼底震動著,緊緊地盯著紙張,然後重新開口,“「真名」、確認——我是……夕月。”
話音一落,紙張頓時輕了起來,被風刮動著“嘩啦”一響。
夕月動手,將其抽了過來。
這一次,他接過的沒有一絲障礙,脹相鬆開手,他也順利地拿了過來。
祗王夕月有些迫不及待地展開它,卻見上麵空空如也,白白的一張紙麵上連一個褶皺都沒有留下,一展開就像是一張新從工廠中拿出來的紙張一樣。
空白一張紙。
這是什麼意思?
他摩挲著紙張邊緣,不知道這代表了什麼。
過於沉浸其中,讓他沒有注意到自己在紙張邊緣用力太過,紙邊鋒利的就像是柳葉刀一樣。
“嘶——”夕月手指一抽,被紙邊劃出了一個小口子,這口子比普通紙張割手要深些,一滴血從深處湧了出來,沾在紙張上,馬上又消失不見。
被吸收了……?
祗王夕月突然想到了什麼,他手指點在紙麵正中,“切開空間可以建立結界,那麼反之,也可以穿過結界。”
力量在指尖流轉,他的手瞬間穿過了紙張。
“這是……結界?”魯卡看著夕月在紙麵前消失的手,有些不太確定的問道。
夕月搖搖頭,“不,這張紙並不具備完整的結界結構,大概更像是——一個門,但也確實連通著另外一個結界的邊緣。”
他伸手進去所感覺到的空間沒有邊界,似乎很大,卻又帶著一些難以忽略的逼仄。
對結界運作非常熟悉的祗王夕月一下子就分辨出了紙麵內咒力流動的方式,判斷出了紙張的性質。
能夠切開空間的“神之光”原則上來說可以照射到任何地方,所以對於祗王夕月本人來說,幾乎所有的結界對他來說都是可以撬開的大門,區彆隻在於撬開的方式和難易程度而已。
“這不是普通的書頁,”祗王夕月把手從結界的另一邊拉回來,“這是拉傑艾爾之鎖的一部分。”
魯卡伸手,隻一靠近紙張附近,手指就感覺到了一股刺骨的涼意,那種寒冷順著指縫深入骨髓,像是要從內部將人的骨骼凍裂一樣。
這是隻能交給祗王夕月的一個東西。
甚至在祗王夕月接手之後,連用來傳物的脹相也不再具備可以短暫持有拉傑艾爾之鎖一部分的資格。
拒絕觸碰——任何不被設定好的規則所認同的人都會遭到反擊。
如果反擊不得,那恐怕就會……自我銷毀。
拉傑艾爾之鎖是非常重要的召喚書,他向來拒絕主人以外的人主導駕馭,但是卻被允許分享。
“泠呀他還說了什麼嗎?”祗王夕月看向脹相。
脹相搖搖頭,卻又指了指書頁的表麵。
夕月抿著嘴,想著什麼,很快便再次把手伸了進去,這一次,他捅得很深,整個胳膊都伸了進去,手臂完全消失在紙張之中,在眼睛看不到的結界中摸索著,外人直觀看上去,他的樣子多少帶著幾分驚悚。
夕月並不在意這些,這裡的人哪個不是大心臟?
他仔細摩挲著,下麵的空間摸不到邊,但在他能夠接觸到的範圍內——似乎被設定在刻意在了這個範圍內,他突然碰到了一個東西。入手第一個觸感是有些尖尖的頭子紮了他一下,不疼——至少遠遠沒有剛才被紙割破手指的那種疼痛。
帶著可以解開大部分結界的咒力,他感覺有什麼東西順著手指和他連接了起來。
他耳邊響起了任何起來人都聽不到的交談聲。
就像是觸電一樣,祗王夕月猛然把手抽了回來。
“夕月?”魯卡擔憂地看著他。
夕月抿著嘴欲言又止,看了看眼前的脹相又掃了一眼遠處的伏黑甚爾,“……沒事。”說著,他把紙張重新折起來,放進了自己口袋當中,“我還得……之後再研究研究。”
“大老板,東西你也拿到了,接下來怎麼做,”伏黑甚爾握著妖刀躍躍欲試,“要我祓除了他嗎?”
脹相的血鎧湧了出來,掌心凝聚著「赤血操術」隱藏的血點,隨著咒力的壓縮被凝成針,密集的彙聚起來,隨時準備著戰鬥。
“不……不用,”祗王夕月看著脹相,仔細思考了一番,然後問道,“脹相——我記得是這個名字,對吧。我可以讓你離開,但是你要告訴我,五條老師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是獄門疆嗎?”
脹相頷首,“獄門疆會將他封印一千年,精神上、肉|體上都是。”
“我明白了。”祗王夕月點點頭,他沒有再問什麼,甚至沒有詢問獄門疆的下落,而是背過身去,顯得有些不太自然地示意脹相可以離開了。
後者也沒有一絲猶豫,他本身也不具有提出條件和要求的資本,而求生是本能,於是很快就順著地鐵軌道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夕月雙手一合,“啪”的一聲和結界碎裂的聲音重合在一起,那些複數的小結界被一次性全部撤掉。
“把他們都送出去吧,”祗王夕月敲擊了兩下耳朵上的通訊器,“機械丸君,獄門疆已經不在這裡了,五條老師確認被封印在其中,我會再找線索。不過現在,請儘快派人到地鐵站來,這裡麵有許多失去意識的普通人需要不同程度的治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