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雪花簌簌地落,鋪了一層厚厚的棉花被,天寒地凍的,宋離手裡捧著個鑲玉鏤金的湯婆子,仍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他最是懼寒,若是早知道會下雪,也不會出宮來湊這個熱鬨。目光向上,隻見高處懸著一張潔白宣紙,濃黑墨跡散開。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寫得當真是磅礴大氣,傲骨錚錚,依稀可以瞧見些嘲諷的意味。
聽說是京城第一才子柳毅親題的字,掛在這賓客絡繹不絕的望月樓上,才短短幾日便傳遍了大街小巷,引來無數文人雅士瞻仰取樂。雖說沒指名道姓,但誰都知道這罵的是誰。
宋離伸手攏了攏雪白的狐裘大氅,姿態甚是矜貴,他嘲弄地勾起唇,暗道你們再厭惡咱家,也得承認咱家金玉在外,天生一副好皮囊。
“千歲大人,是時候回宮了,陛下等著呢。”
宋離瞥了眼隨從,點了點頭,臨出門前又看了眼那幅字,讚道:“這字不錯,來年科考若是葉大人主考,說不得能入他的眼。”
侍從聞言忙垂下腦袋,裝作什麼都沒聽到。
這葉大人乃是葉丞相獨子葉重暉,年紀輕輕便任內閣學士,本該前途順坦,偏偏想不開,非得跟權傾朝野的九千歲作對,這不是自尋死路麼。
宋離輕笑一聲,他知道這孩子為何害怕,禦書房裡彈劾自己的奏折裡,有一半是這葉重暉遞上來的,翻來覆去就那些話——宦官不得乾政。
誰又知道,世人眼裡英明神武的桓元帝,其實最不喜歡伏在案上處理政務,總要人哄著才肯看幾眼。
若要真算起來,那人尚為太子時,先皇分過來的奏折便有大半是從他手裡過的,乾政乾了十幾年,如今不過是封了正經的官職,這些人便像天塌下來一般,好似他會毀了江山社稷,甚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