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本是前朝武將,後來因皇帝昏庸無能, 奸臣把持朝政, 使得民不聊生,他在心腹的勸諫下接杆而起, 取而代之。
他造了前朝的反,心裡自然是怕彆人來造他的反,所以登基後一直重用文官。
幾十年過去, 京城裡隨便拉出個公子哥, 都能隨口吟幾句詩詞, 說幾句典故, 但凡遇到宴席, 必缺不了那些個賣弄才華的文人學士。
王府的宴席自然更不會少, 京中的文人學子數不勝數,缺的隻有機會, 晟王爺交友遍天下, 他為了給自己撐場麵, 對外聲稱自己邀請了葉相, 可想而知, 會有多少人趨之若鶩。
晟王爺想,本王雖然是邀請了, 可來不來可不是本王能管的。
了解葉岩柏的人都知道, 這人孤傲又脾氣硬, 極少與朝中官員有所往來,這種場合肯定是不願來的, 但不知情的外人,卻是卯足了勁往王府裡鑽,在葉相跟前露個臉,日後便多一份機遇。
是以今日墨竹園的人實在不少,但凡有株花草,就必然有人站在那花草跟前吟幾句詩,感懷幾句時節,順便表達一下不得誌的抑鬱心境。
顧琛從內室出來,心中煩悶,不為其他,就為莫懷軒口中那“求而不得”四個字。
他曾為帝王,貴為九五至尊,所謂天子,天底下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阿離自然也是他的。
可他心裡清楚,阿離是他的,卻又不完全是。
忽然見安成郡主領著一群閨秀往這邊來,顧琛微微蹙眉,這堂姐慣會惹是生非,還是早早避開為好。
不等他轉身,顧雪怡已經幾步上前攔住了他的去路,原來是衝著他來的。
“雪怡給太子殿下請安。”
她身後的閨秀們也皆是嫋嫋娉婷地福了福身,心裡卻在歎,難得見著東宮太子,可惜個稚童,白瞎了這身妝容。
顧琛挑眉道:“免禮吧,堂姐會主動給孤請安,倒是難得一見。”
顧雪怡也不在意他話裡的調侃,道:“回稟太子殿下,堂姐近日跟隨太後學了些禮數,自然是要有些變化的,否則不是與頑石無異。”她說話素來是直來直往,囉嗦了這麼幾句已經是極限,直截了當道:“我那匹白鹿,敢問太子殿下如何處置了。”
顧琛早料到她是為了此事來問罪,隻淡淡一笑,道:“那白鹿,放歸山野了。”
他這一笑可不得了,顧雪怡卻是生生往後退了半步,她這太子堂弟平時最愛端著架子,一副年少老成的模樣,輕易是不肯笑的,此時微勾唇角,那其中竟還有些寵溺的意思,如何叫人不驚訝。
她頓了頓,才接著道:“胡說,你分明送去了丞相府上,竟還想蒙騙我。”
二人的動靜早已惹得許多人圍觀,本來顧雪怡這一出現,身後帶著好些個名門閨秀,僅僅是氣勢就很唬人,此時她一吼,惹得人頻頻側目,暗道母老虎的傳聞果然不虛,太子麵前就敢大呼小叫,在彆人麵前還得了?
顧琛理了理衣袖,淡道:“既然堂姐早知道,又何必多問。孤的確是送人了,不過那孩子可憐白鹿孤獨,求孤給放了。”
顧雪怡原本就沒打算要回來,她爹娘都把那件事當做家醜,氣得把她送去太後身邊教養,要是再見到那隻小東西,豈不是要把她送去尼姑庵,她不過是氣憤自己辛苦尋來的東西,被彆人借花獻佛罷了。
“那孩子,可是丞相家的寶貝疙瘩?”她明知故問。
安成郡主用白鹿求親許多人都知道,但是後來那隻白鹿被如何處置了,倒是無人得知,此時她這麼一說,便有人心思活絡起來。
有人竊竊私語道:“丞相家的寶貝疙瘩不就是葉家二公子麼,聽說很得太子喜歡,可終究是個男娃,怎麼能送白鹿呢。”
“太子雖然年幼,可連葉相都讚過他天縱之才,總不會不清楚白鹿的寓意,這……”
顧雪怡眉頭一蹙,她隻想擠兌一下這目下無塵的堂弟,並不想聽彆人亂嚼舌根。
她轉過身,朝那兩個胡言亂語的男子道:“還不住口,什麼玩意兒也敢編排太子殿下,一隻白鹿也能叫你聯想這許多有的沒的,難怪你二人對著一盆沒甚滋味竹子吟了半天詩文,既沒才學,又沒規矩,這樣的庸人是誰帶進我晟王府的,還不給本郡主趕出去。”
那二人是某位官員家的幕僚,本想借機露個臉,不成想宴席還沒開始就被趕了出去。
也怪他們倒黴,偏碰著安成郡主殺雞儆猴,如此一來,誰還敢胡言亂語,可不就是成了郡主口中那等隻會對著竹子浮想聯翩的庸人,才會連小孩的想法也要揣摩來揣摩去。
顧雪怡道:“太子殿下莫怪。”
顧琛道:“堂姐維護,孤甚是感激,不過……”他忽然垂眸輕笑,道:“孤的確是過於喜歡葉二公子,這才送出那隻白鹿,並不介懷旁人如何揣度。”
顧雪怡越發氣悶,道:“你若是實在喜歡,就該親自去獵一隻,怎的拿我的鹿去賣人情,莫非你日後娶妻,也要借彆人的聘禮不成,堂堂太子,也不嫌丟份。”說來說去還是在心疼她的鹿。
顧琛知道今日不遂她的意,便難以脫身,他也不愛被這麼些人瞧熱鬨,平白丟了皇家的臉麵。
“如此可好,日後堂姐出嫁,孤替你出嫁妝,便算扯平了。”
換做彆的女孩早羞紅了臉,顧雪怡卻是認真想了想,這筆買賣不虧,這才放人。
顧悠朝莫懷軒道:“你瞧,皇兄吃虧了不是。”
莫懷軒彎起唇,點頭稱是,想的卻是,即便顧琛不出這份嫁妝,以後也是太後和皇上出,這二者有何區彆?說了半天,安成郡主沒討著半點便宜,卻自以為占了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