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寧院裡, 顧琛靠著一棵老槐樹,小孩坐在旁邊的石凳上,懷裡抱著一盒點心, 小口小口地咬。
陽光從樹葉的縫隙鑽進來,爬上小孩光潔無瑕的臉蛋, 光影斑駁, 細碎的光亮襯得那張精致的臉蛋越發不落凡塵。顧琛有一瞬間的失神。
前世的阿離, 其實也很貪吃, 隻是知道這件事的人, 少之又少。
這世上有的人愛財, 有的人好.色,有的人貪慕權勢,自然也有的人貪圖口腹之欲。但身處宮廷,這一點小小的愛好, 無異於致命的弱點, 一旦與食物沾上邊, 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而且防不勝防。
誰都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宋離尤甚,他一直很克製口舌上的貪欲,克製到了最後,反而生出一種執念。
顧琛伸出手, 修長的指尖劃過小孩的唇角,沾了一點碎屑, 當著小孩的麵,直接放入自己口中,眯眼笑道:“甜的。”
葉重錦一下子紅了臉,抱著食盒轉過身去,不理會這臭流.氓。顧琛在他身後問道:“這玉兔糕,阿錦可還滿意?”
小孩瞧了瞧手裡的點心,圓滾滾的小團子,怎麼瞧都不像兔子,便問:“尚可,可為何叫玉兔糕?”
因他是屬兔的,家裡人從不吃兔肉,有時候打獵,見著受傷的兔子都要放生,所以聽到“玉兔”二字,便不由得追問起來。
顧琛勾起唇,從食盒裡撚起一塊雪白軟糯的糕點,放在鼻下輕輕一嗅,卻沒下口,道:“這名字是孤取的,阿錦不覺得,這糕點雪白鬆軟,像極了阿錦的小拳頭嗎?”
葉重錦一愣,知道他這是在打趣自己,輕哼一聲,自顧自吃起來。可是吃著吃著,便不自覺瞥向自己的小拳頭,跟手裡的點心比較起來,乍一眼看上去,的確是有點像。
顧琛瞧著他的模樣,忍俊不禁,捏住小孩的小手,作勢往嘴裡送,道:“孤嘗嘗味道。”
葉重錦緊張地瞧著他,怕這瘋子真給咬上兩口,顧琛捏著軟乎乎的小團子,哪裡舍得下口,卻是置於唇邊,極其溫柔地親了一下,讚道:“香甜軟糯,味道甚好。”
小孩那顆本就脆弱的心臟,砰砰地亂跳,跳得他心煩意亂,竟有些不知所措。
顧琛見好就收,放了手,專心望著他吃點心。等一盒見了底,他才問:“陸家那孩子,最近很少來?”
葉重錦睨他,“我院子裡的事,你不是都知道,還問我作甚。”
顧琛道:“一直以來,孤隻聽跟阿錦有關的事,旁的人,旁的事,孤才懶得理會,而且阿錦不喜歡,孤已經命人撤了暗線,日後再不會有人窺探你的私事。”
這種事,顧琛是不屑於說謊的,葉重錦勉強滿意,便答道:“子延最近正換牙,他舅舅怕他過來偷吃,就給關在家裡了。”
顧琛點點頭,葉重錦問:“怎麼忽然問起這件事。”
顧琛朝他輕輕一笑,道:“孤隻是在想,那孩子跟阿錦是一個年歲,真巧。”
葉重錦不明白,道:“同歲有什麼稀奇的,你跟我哥哥還不是同歲,可惜不是同月同日生的,那才叫巧呢。”
顧琛笑道:“是,你說的都對。”
葉重錦皺了皺眉,顧琛為何避而不談,陸子延到底有何不妥?這個“巧”又是怎麼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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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內,午日陽光灑入微敞的梨木窗,一盆君子蘭開得正好。
葉岩柏坐在桌案旁,品了口茶水,淡道:“這刀譜和食譜是從你房間搜查來的,你可有要辯解的。”
卻見桌案上擺著兩本破舊的書冊,紙張泛著老舊的淡黃,一冊上寫著《星月三十六式》,另一冊寫著《姚氏食譜》。
姚珍直挺地跪在地上,眉頭緊鎖,道:“大人,這兩本書都是小人的不錯,可是這兩冊書都是草民恩人所贈,非偷非搶,敢問何錯之有。”
丞相大人直接氣笑了,道 :“恩人?”他放下茶盞,道:“你可知你口中的恩人是誰。”
姚珍麵露茫然之色。
一旁的葉三麵無表情道:“這兩冊書的主人名叫姚一刀,曾經是聞名天下的神廚,也是前朝皇帝的心腹,前朝覆滅,他從宮中逃了出去,同時,帶走了前朝皇室遺孤。”
姚珍渾身一震,連忙磕頭道:“大人明鑒,小人隻知道恩人姓姚,並不知道他的身份……”
葉岩柏抬起手,淡道:“你隻需要告訴本相,這兩本書從何而來。”
姚珍道:“那是七年前,小人母親重病在床,為了替母治病,小人去城外龍址山采草藥,遇到了一個老人家,他……他的半邊臉上有傷疤,看著有些可怖,但是他燒烤的食物很香,天很冷,小人當時幾乎快要凍僵,就求他讓小人烤火取暖。”
葉岩柏點點頭,當年宮中走水,火勢失控燒傷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