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太後此行前來, 隻是為了送參湯,以及勸諫皇帝注意龍體,莫要操勞過度, 見著葉重錦實屬意外。
不過她心裡也清楚,他兒子是要定了葉家這孩子。
到底是自己肚子裡掉出來的一塊肉, 穆太後對這位年輕的帝王, 多少是有些了解的。這孩子打小開始, 執著之物甚少, 一旦讓他記掛在心裡了, 便再難抹消。
再說, 她也不討厭葉家那孩子,還隱隱有一些喜歡。
久居深宮的人,對於乾淨的,無害的孩子總是會多一絲好感。
她如今年紀大了, 偶爾會想起從前, 想起她的好妹妹, 曾經寵冠後宮, 獨占聖心的麗妃陸婉顏, 那是一個單純的,乾淨的好姑娘,最後是死在了她手上。
她這輩子做的壞事不算少,但卻是第一次手裡沾血, 難免記掛在心上。
有時,她夢到婉顏, 那姑娘還是曾經的年少模樣,天真而嬌憨,時而笑著喚她姐姐,笑顏燦爛,時而哭著問她為什麼,幽怨哀傷。
哪裡有為什麼呢,都是為了活下去罷了。
但她心裡也會不安,因此見著同樣單純無垢的葉家公子,總是不自禁心軟,好像對他好,就能彌補些什麼。
======
太後離去後,顧琛命人傳膳,轉頭問懷中的少年,道:“阿錦可還吃得下?”
葉重錦點頭。
顧琛忍不住笑,揉了揉他圓潤的小肚腩,輕笑道:“阿錦的肚子像個無底洞,怎麼也填不飽。”
葉重錦斜了他一眼,仔細想想,這些日子的確吃的偏多。他無辜地問:“你掂掂我,是不是重了許多?”
顧琛把他抱在臂彎裡掂量一番,忍不住一笑,自然是重了。阿錦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眼看著個頭在往上拔,就算不長肉,還能不長骨頭麼?
他朝少年點點頭。
葉重錦臉一僵,他一向將相貌看得過重,擔心胖了不好看。跟男人商量道:“那,那晚膳少吃一點?”
顧琛失笑,道:“索性不吃不是更好?”
“……”
雖然他說得有理,可餓肚子實在是不好受。他在男人懷裡蹭了蹭,貓似的撒嬌。
顧琛撫著他的腦袋,心軟成了一灘水,笑道:“朕與阿錦說笑的,哪舍得真餓著你。”
說話間,晚膳已然呈上。都是葉重錦誇過的,還有一些新菜色。
男人揮退上前伺候的宮人,親自給少年布菜,他道:“這道四喜珍珠鴨是禦膳房新研製的,朕嘗著味道不錯,你試試看。”
葉重錦張口吞下,珍珠鴨是一種剔除全部鴨骨,保留鴨形完整的獨特製作手法,這道四喜珍珠鴨,先在鴨腹裡塞入醃料蒸熟,再進行後續烹飪,醬料的味道完全滲入鴨肉裡,口感鮮嫩,滋味絕佳。
好吃是好吃,葉重錦道:“我怎麼吃出了姚珍的手藝。”
顧琛一頓,笑道:“阿錦的舌頭真是寶貝,不錯,朕讓禦膳房的大廚去珍味樓拜師學藝了,學了好些日子,總算領悟了一兩分精髓。”
葉重錦咂舌,禦膳房的大廚都是心高氣傲的,怎麼肯輕易去拜師?
顧琛似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笑道:“他們技不如人,有什麼辦法。”
說完,往葉重錦的碗裡又夾了些菜,葉重錦無一不是乖乖用完。
男人道:“阿錦用膳的時候最乖,好似有求必應。”
葉重錦鼓著腮抬眼看他,他唇角沾著一滴醬汁,一臉無辜的模樣,讓人產生一種,可以對他做任何事的錯覺。顧琛眼神一頓,忽而俯下身,扣住少年的下顎,附上那兩瓣泛著油光的粉唇。
少年輕唔一聲,配合地張開嘴,任由男人肆意攪動口中甜津。
一吻結束,葉重錦把他推開,輕輕喘了口氣,又低下頭繼續吃。顧琛被氣笑了,靠著椅背看那邊的饞貓,黑眸裡閃爍著幽光。
=======
安府。
書房內,安啟明提起狼毫,在宣紙上揮下一行詩句,正是葉重暉的詩作。書童在一旁伺候筆墨,見狀誇讚道:“主子的字跡越發像葉家表少爺了。”
安啟明沉默片刻,輕歎道:“仿得了形,卻仿不了神,沒甚用處。”
言罷,抬手毀了這幅字。
書童撇嘴,道:“主子,奴才想不明白,恒之公子固然高才,主子也不差,為何偏對他這樣執著?”
安啟明道:“既然想不明白,就不要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