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還在水中。
芙嫣不會鳧水,她咬住謝殞的時候才恍惚意識到,他之所以吻她可能就是因為這個。
她目前的狀態一時半會不能離開水,他怕她窒息死在水中,便以這樣的方式渡氣給她。
而她是怎麼做的呢?
她咬了他,咬破他的唇,看著金紅色的血絲在水中漫延,掐著他的脖子將他推到了水池之的石壁上。
她在水中睜著眼,屏息望著他,她才剛剛和佛子分開,之前的痛苦與佛子一起度過,她對對方生出的唯一褻瀆之念,僅僅是抱著他,感受他一時片刻的溫暖。
但哪怕是如此,佛子也沒能接受。
他走了。大概以為她已經好了吧,所有又丟下她一個。
然後謝殞出現了。
不知是因為血液和身體裡的火還是什麼,總之,她沒有對佛子做出來的事,對謝殞全都做得出來,還仿若做過無數次一樣。
他皮膚蒼白細膩,看不見任何毛孔,完美得好似玉雕。
她的手在這般如瓷的肌膚下輕而易舉地留下了粗魯的痕跡。
一片青一片紫,混著不斷流出的金紅色血液,看得芙嫣腦中窒息感漸盛。
在她快要真的憋死過去時,謝殞再次向前,在一片血腥氣裡渡氣給她。
其實他有很多種方式讓芙嫣在水下保持呼吸,甚至隻需要一個小小的法咒就能達成目的。
芙嫣深陷快速進階的謎障中做不到,他卻可以。
但他沒有。他選擇了最原始的方法。
他的氣息凜冽清澈,芙嫣如在一片汪洋裡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將全部的力量都施加在他身上。
泉水如有靈智一樣為他包裹上晶瑩剔透的錦袍,他整個人帶著一股溫涼之意,並不是冷,但也不溫暖,像玉一樣,又比玉石更溫潤。
芙嫣不是注重外表的人,她本身生的就好,所以對這些無甚概念。
但謝殞的模樣,讓哪怕不在意這些的她也不由得被吸引。
一片迷離中,芙嫣想,謝殞就像這水中仙,她沉在水中,隻覺到處都是他的氣息。
她不知道這裡是哪兒,但她知道這裡應該很安全。他們在水中不斷下墜,漸漸觸底,水開始消失,空氣回歸,芙嫣重新接觸到了平穩的地麵。
地麵上有些冷,這麼突然一冷,她本能地抱緊他,擁抱的力道有些大。
他大約是想說話的,但因這個擁抱戛然而止,隻餘下帶著水汽的呼吸。
芙嫣發覺她身上的火滅了,那種快要被火焰吞噬的感覺削減許多。
但她丹田裡的火並未熄滅,靈根上赤紅的火焰灼燒著她,若不趕緊熄滅,恐怕凶多吉少。
她猛地睜眼,眼底都燒了起來,一片赤紅。她看著謝殞,他蒼白溫文的臉上布滿緋色,手撐著地麵幾次想起來,又幾次被她按下去。
凝冰君那般修為,哪怕她已是元嬰也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那他是為何被她桎梏,仿似毫無反抗之力呢?因為他願意。
他心裡沒有反抗的意思,所以行為上的反抗就總是很微薄。
芙嫣想到這些,便再也沒了顧忌。
她傾身下來,謝殞的手撐在兩人之間,沙啞艱難地說:“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芙嫣的聲音也有些嘶啞,呼吸間帶著灰燼的味道:“我很清醒。”
她的手緩緩落在炙熱的丹田上,突然升至元嬰修為,淬煉出精純的火靈根,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但得來這樣的進階,哪裡是那麼容易的?
“這裡有一把火,我要想辦法讓它熄滅。”她認真地說。
謝殞手顫了一下,過於鮮妍的唇紅得快要滴下血來。她之前留下的咬傷有些猙獰,更為他君子如玉的氣質增添破碎感。
芙嫣丹田的火越燒越旺。她不懂這是為什麼,但謝殞知道,他於修煉一事是天才,很清楚他身上的水與冰對芙嫣此刻近乎走火入魔的至純火靈根有什麼效用。
此刻在仙界的藏葉也很清楚。
其實按照原本的命格,芙嫣這個時候已經找到了佛子不渡。
該為她澆滅火的是不渡。
他們會因此發生什麼不言而喻,今後又如何因這件事彼此折磨,也不言而喻。
謝殞也想到了這一點。
他該慶幸的。
如果他沒出現,現在是否就得親眼看著她與另外一個人徹徹底底交付彼此。
不行。
他什麼都能忍受,她忘記他可以,愛上彆人也可以,但絕不能連著最後一點屬於他的東西,也這樣不留情麵地奪走。
所以在芙嫣以為謝殞眉頭緊鎖是抗拒的時候,他突然鬆懈了全身,哪怕渾身潮濕,墨發貼額,也不顯絲毫狼狽的如畫臉龐上浮現出幾分掙紮和崩潰。
他說:“記住我是誰。”
芙嫣:“你是凝冰君,我會記住的。”
“不。叫我的名字。”
“……謝無塵?”
“不是。”
“……謝殞?”
青絲滿地清水為衣的天神閉眸仰頭,優美的下頜線和漂亮的頸項劃出一道迷人弧度。
芙嫣看見他精致的喉結和鎖骨,他真的很美,像水中仙,畫中仙……所有的仙。
他滿足了她心目中對真正神仙的所有幻想。
他仰頭伸頸的樣子讓她想到一個詞——引頸受戮。
“……去那邊吧。”謝殞聲音很低。
芙嫣拒絕了:“不去。”
“……”
“我要在這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