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揚州,林宅。

白燈籠已經掛了四十九日了。

下人們正在逐個院子的更換燈籠布簾,已經快要入夏,蟬鳴驟響,繁花盛極。

但夫人新喪,園子裡的繁花再盛,也入不得屋子裡去。

兩個丫鬟行走甬路之上,看著一地落英的牡丹,有些可惜。

“往常夫人都讓清晨日出之時,帶著露珠子一並剪了,用來做香囊。”

“如今說這些做什麼呢?沒聽陳嬤嬤說麼,日後,這牡丹園,留不留的誰又知道呢。”另一個略高些的丫鬟低聲道。

“這,我也是聽我家嫂嫂說了幾句,隻是夫人百日還未過呢,就傳出這樣的話來,未免太…”先開口的丫鬟也是壓低聲音,又說了一句。

“早晚的事兒,就是藏著掖著又能怎樣?不說到大姑娘眼前,就已經是良心了。”高些的丫鬟有些不以為然,她是陳嬤嬤的乾女兒,自有彆的打算。

“再怎麼說,還有大爺呢。”另一個丫鬟歎了口氣,卻也不打算辯什麼了。

高些的丫鬟聽了大爺二字,神色變了變,到底也沒敢再辯。

待她們走後,一個小丫鬟從花叢裡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牡丹花瓣,選了另一個方向腳步匆匆的離去了。

她一路回了東邊的錦安院,一進去,就見一個比她年歲大了不少的丫鬟在院子裡掐著腰罵人。

“姑娘向來不喜歡這個雀金圖樣的燈籠,府裡哪個不知道?哪個不曉呢?偏偏送了這樣的來,又說什麼記錯了!我呸!怎麼沒忘了老子娘的模樣去!”

捧著燈籠的幾個丫鬟被罵的有些委屈不甘。

“雲淡姐姐,我們也是聽吩咐做事,您何苦為難我們呢?陳嬤嬤親自指的燈籠,我們身份不比姐姐,見識短,瞧不出什麼雀金雀銀的…”

雲淡聽了冷笑一聲:“你們也不必拿陳嬤嬤壓我,既抬了她出來,我也不罵你們了,隻給我帶句話回去!”

她上前一步,壓低聲音,卻臉色更加寒涼:“夫人百日未過,讓陳嬤嬤走路當心,這天反複無常,晴天霹靂也是有的。”

為首的丫鬟被她咬牙切齒的涼意嚇得硬生生打了個冷顫。

“滾吧!”

幾個丫鬟交換了個眼神,到底不敢再辯,帶人匆匆走了。

原先園子裡的小丫鬟才走上前,輕輕叫了聲:“雲淡姐姐。”

“雪雁回來了?”

雲淡笑了笑,已經看不出時才生氣的樣子,還伸手給雪雁摘去了頭上的花瓣。

“辦妥當了?”

“妥當了,那幾株牡丹還未落花,好認的很。”

雪雁答道,又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了?是累著了?”雲淡拉著她往廊下去坐。

姑娘此時不在屋裡,她們倒可清閒些。

雪雁搖搖頭:“姐姐,我又聽著她們說那樣的話了,隻是說到了大爺,就沒再說了。”

雲淡聽了,眼神冷了冷。

“給你留了半碟子點心,洗了手去吃吧。”

“謝姐姐。”雪雁應了卻不肯走。

半低著頭小聲道:“姐姐,我心疼姑娘,她病這一場,剛能下地呢。”

雲淡臉色緩了緩,拍了拍她的手:“哪個不心疼姑娘呢,你還小,出去彆同她們拌嘴,再吃了虧去,姑娘那裡,自有成算的。”

“噯。”雪雁這才起身去洗手收拾去了。

雲淡沒進屋子,還坐在廊下,看著仍舊掛著的白燈籠,表情憤恨。

若是夫人還在,那些婆子背地裡再怎麼蹦躂,也不敢怠慢到姑娘這裡。

雲淡已經十五歲了,不比雪雁才八歲,對事隻是一知半解。

她自然知道這事背後的糾葛。

她家老爺,姓林,單名一個海字,是個文臣,夫人卻不是她們揚州人,而是京城榮國公府的嫡女,身份貴重,當年入府,自然帶了不少陪房和丫鬟,可那時太夫人尚在,夫人也掌不了家,又苦於子嗣艱難,所以對那管家權也不算多麼上心。

後太夫人去了,夫人掌家,難免要換自己得用的人上來,原先的老人兒就隻能慢慢靠後做個閒差。

夫人若狠下心,打發去了莊子倒也好了,卻又不曾,還待著有幾分體麵。

事兒就糟在了這處。

這幾個心裡都存了幾分怨氣,夫人去後,她們仗著資曆,又有原先的情分在,幾番籠絡後,一個後院,竟有一半聽了她們的話去。

剩下的一半,也不全是夫人陪房那頭的,另有一小半是父母親戚在前院當差的,聚在一起,兩不沾著,隻坐山觀虎鬥。

如此下來,本來也不多規矩的下人們就更鬆散了許多,串院子磨時辰,遇事挑肥揀瘦,吵吵鬨鬨,每日都有一出。

可如今,竟拿姑娘做起了筏子。

雲淡隻覺得恨不得去撕了那群婆子才好。

正咬著牙,一抬頭,隻見幾個丫鬟簇擁著一個麵容精致卻有些蒼白的小姑娘已經進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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