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澤予將手裡的文件夾放在桌子上,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裡,正要點上,又停了,拿下來,扔在桌子上。
“你跟那個富二代過家家還沒玩夠?”
春夏抬眸看著他,並未說話。
季澤予雙手撐在桌子上,俯身:“我真不知道,你對我愛答不理的,對一個屁都不懂,隻知道花天酒地的二世祖這麼有耐心。”
“這和你沒關係。”春夏說。
季澤予輕嗬一聲:“跟我是沒關係。但是春夏,你了解他嗎,那些富二代哪個不是吃喝嫖賭五毒俱全,那些人的圈子有多臟,你根本想象不到。”
春夏眉眼不動:“陸壹不是。”
“他不是?”季澤予扯了一下嘴角,“你知道他剛開學不久,就跟人在小樹林裡野戰嗎?”
春夏壓著眉頭。
“你要是願意跟這種人混在一起,我無話可說。我對你的奉勸言儘於此。”
“我以為你找我來,要說工作的事。”
季澤予是個情緒不外露的人,剛才那一番冷嘲熱諷已經是他很少見的狀態。他拉開椅子坐下來時,已經收斂起情緒。
“是工作的事。多虧了你那個小男朋友捅出來的婁子。”他靠在椅子上,麵色不明。
“你的粉絲一直誤會了你的性彆,這也是你最初能快速積攢人氣的原因之一。我們一直沒正麵回應過,他不帶腦子一張照片發出來,現在所有人都以為是你本人,坐實了你是男性的傳言,你以後打算怎麼收場?”
“澄清。”春夏說。
在BL漫畫中,男性作者比女性作者受歡迎,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春夏當初注冊微博時,選擇男性的性彆隻是為了避免麻煩,後來被粉絲誤會,他們選擇默認,本身就存了欺騙。那時候她需要錢,便也默許了工作室的策略。
現在家裡的債已經還清,錢不再是一個壓在他們三人身上卸不下的擔子,如果澄清會流失大量讀者,也是她意料之中的結果。
“你以為澄清是那麼簡單的事嗎,到時候數百萬粉絲來討伐你,春夏,這個結果,無論是你還是我們工作室,都承擔不起。”
季澤予選擇將錯就錯,在當下來說是損失最小的一條路。
春夏準備離開的時候,他又在背後道:“好好教教你那個男朋友,彆再擅自做小動作。”
關於“夏木大大的性彆”這件事,工作室的老人都是清楚的,後來加入的幾個新人,也隻在最初私下驚訝過原來夏木大大是女的,之後默契地絕口不提。
女作者裝男人,是一件會被同行鄙視的事。
他們在裡麵談些什麼,大家心裡也都清楚。春夏出來的時候,洛檬便說了句:“夏木大大,這兩天你的粉絲應該能破600萬了,開心嗎?”
這句話中究竟有沒有諷刺的意思,便隻有她自己知曉了。
“你開心嗎?”春夏反問。神色照舊是冷冷淡淡的,像一個沒有情緒的人。
洛檬頓了一下,笑:“為你開心啊。”
“你開心就好。”春夏說完便離開了。
陸奶奶的阿爾茲海默症已經到了第二階段,平時有人陪著,精心伺候著,生活倒是沒任何影響。她自己也看得開,不留戀子孫,每天吃吃喝喝看看電視打打麻將,逢上商場或網站大促,還興致勃勃地指揮傭人搶購東西,過得比許多老年人要滋潤多了。
隻是偶爾犯起病來,會不認人,焦躁不安,鬨脾氣,照顧她幾年的護工也不許近身。
這個時候她誰都打,陸壹作為家裡地位最低的,自然是身先士卒。
那天陸奶奶鬨到半夜才消停,陸壹背上青了一塊,趴在床上讓老媽給他上藥。
“就你傻,你看陸問君人家多鎮定,還有心情坐那兒喝茶呢。”陸媽媽嘟囔著,“她小的時候你爺爺奶奶對她多好啊,有什麼用。”
“我是男孩子嘛。”陸壹的臉埋在枕頭裡,聲音便悶悶的。
挨打受傷這種事,當然得男人來。
“我跟你說真的,她就是冷血。”陸媽媽先做賊心虛地往關著的房門瞅了一眼,才壓低聲音說,“我千防萬防才把你養活到這麼大,要不然你早被掐死了都不知道。”
陸壹在枕頭裡悶笑。
陸媽媽拍了他一下:“你笑什麼。你小時候跟著她去遊泳,差點淹死忘記了?我讓你離她遠一點你總不聽話,說不定就是她把你丟下去的。”
“我那時候都六歲了,她哪兒丟的動我。”陸壹笑著說,“最後不是把我救上來了麼。”
“你現在是不相信媽媽咯?”陸媽媽不高興了。
“信,當然信你了。”陸壹忙安慰老媽,剛巧這時候手機響了,他拿起來瞧了眼,立刻精神了,“姐姐給我打電話了,你快出去。”
陸媽媽哼了哼,邊往外走邊罵:“渣男!”
視頻接通,春夏剛好聽到這一句。
陸壹渾然不覺,赤著上身趴在床上:“姐姐,你是不是想我了?”
春夏沒回答這個問題,陸壹也不介意,他向來是愛自說自話的。攏了攏壓在身下的被子,眯著眼睛笑:“我現在沒穿衣服呢,我們這叫裸.聊。”
“……”
“咪咪呢?”他又問,“孩子想我沒有?”
“她睡了。”春夏說著,將鏡頭轉了一點,咪咪就攤著肚皮,以一個高難度的瑜伽姿勢躺在她身旁。
陸壹歪著腦袋看女兒,又小聲哼唧:“我想和你一起睡。”
春夏沉默著,她似乎想說什麼,卻一直沒開口,陸壹也不催促,就眨著眼睛安靜地看著她。
默了會兒,春夏忽然問:“你野戰過?”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問出這種問題。從工作室回來之後,這個詞就在腦子裡揮之不去了。
陸壹的腦袋咻的一下直了起來:“野、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