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喝點熱水吧?”
年輕男人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水杯,禮貌地道了聲謝。
這是一家私人心理谘詢機構,暖色調設計,大廳循環著輕緩悅耳的音樂。
因為是休息日,來谘詢的人比往日多了一倍,要麼愁容滿麵,要麼一臉焦躁。
和他們相比,安靜平和的年輕人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依次接待完其他人的工作人員回到前台,注意到同事的目光一直落在年輕人的身上,拍了她一下。
同事回神,壓低聲音說了句心理話:“溫先生可真好看。”
另一位剛填完資料表,聽到這話,順勢看了過去。
年輕人外麵套著件杏色夾棉風衣,裡麵是件簡單的長袖襯衫,削瘦流暢的線條一路延伸至腰側。
窗外有風吹過,引起枯葉婆娑作響。他微微仰著頭,露出清秀的側頰。
確實很好看,這人心想。
在年輕人旁邊的沙發上,正坐著一對母女,孩子看著不到六歲。
從進來到現在母親都垂著頭,緊緊攥著小孩的手腕,不發一言。
孩子舔了舔微乾的嘴唇,伸手去夠桌上的熱水。
她的手臂明顯不夠長,沒能拿到水杯,求助般往旁邊看,見母親陰沉著臉,動了動嘴唇沒吭聲。
正糾結著,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從旁伸出,將熱水遞給了她。
女孩愣了一下,對上年輕人平靜的眼神,脆生生地說了句謝謝。
他們間的小插曲被前台的工作人員收納眼底,一時間都有些惋惜。
長相俊秀,待人溫和,這樣的人怎麼會有了心理問題呢?
給女孩遞完水杯後,溫辛又安安靜靜地坐了回去。
又過了一會兒,他聽到前台在叫他。
“溫先生,到您了。”
溫辛不是第一次過來,輕車熟路地摸到了預約谘詢師的辦公室,上一位谘詢者剛好出來。
他敲了敲門,聽到裡麵說“請進”,便走了進去。
谘詢室的布置很溫馨,暖黃的壁紙,窗邊上布滿了迎風招展的綠植,沙發上甚至放著兩隻毛絨大熊。
注意到溫辛流連在它們身上的視線,谘詢師笑了笑:“你可以抱一抱它。”
溫辛沒有扭捏猶豫,將毛絨熊抱在了懷中。
觸手是細密軟和的絨毛,和他摸過的黑團子不太一樣。
黑團子的毛發像是尖銳的倒刺,微硬,要紮手很多。
谘詢師翻開了溫辛的檔案,開始記錄。
心理谘詢的時間一般在一個小時左右,但溫辛隻要半個小時,因為他很配合,基本上隻要谘詢師問什麼,就會如實回答什麼。
隻除了和家庭有關的問題上,會閉口不談。
溫辛沒有惡習陋習,因為性子平和,不爭不搶,幾乎沒有讓人討厭的點。
但他一直都不愛說話,很難與人建立起親近友好的關係,谘詢師猜想對方的症結應該就出在家庭上麵了。
為此,他鼓勵溫辛多和軟萌無害的小動物接觸,條件允許的話可以嘗試養一隻寵物,借此愉悅心靈。
溫辛聽進去了。
之前有次過來,他和谘詢師提到了家附近的寵物店,但後幾次來,聊得更多的是一隻新出現在小區裡的流浪黑貓。
看人表現出喜歡,谘詢師也鼓勵他:“如果確定那是一隻無主的流浪貓,也不排斥你的親近,可以把它帶回家。”
季節入了秋,天氣急速轉涼,流浪動物容易生病,嚴重了會有生命危險。
加上這世上不乏有心理變態的人以虐待取樂,法律讓他們沒法對人下手,他們就轉過頭來戕害沒人管的流浪動物,導致流浪動物的生存環境愈發嚴峻。
這番話讓溫辛不由得警惕起來。
黑團子很少讓他接近,隻有一次他摸到了對方的毛發,上麵沾著乾涸凝固的血痂。
溫辛不確定那厚重的毛發下是否還藏著傷口。
小區裡人來人往,喂貓的大多都是些退休的老年人,完全看不出是誰下的手。
他更加認真地考慮養貓這事,上次來,已經是打定主意準備施行了。
谘詢師例行公事地問了他幾個問題,完了之後笑著問道:“上次你說想把小黑帶回家,結果怎麼樣了?”
溫辛頓了頓,搖頭說:“我與它談過,它不是很願意。”
谘詢師腦子裡立馬冒出個一人一貓對著喵喵叫的畫麵。
他輕咳一聲,順著話頭繼續說:“那你是怎麼和它交談的?”
溫辛:“我問它願不願意跟我回家。”
由於對方表現得過於一本正經,谘詢師料想他當初對貓問這話的時候也是同樣的嚴肅,頓時沒忍住:“噗。”
溫辛:“?”
谘詢師連忙掩飾住笑意。
他沒想到對方還挺有童趣的。
貓聽不懂人話,又怎麼給出答案。
谘詢師沒有點破,隻是道:“人類的承諾對動物來說還是太縹緲了,它們感受不到,你可以用一些比較實在的邀請方式。”
溫辛豎起耳朵來,虛心求教:“比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