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傾盆,卻被壓低的雨傘儘數擋下。
在這片靜謐的狹小灌木叢中,時間仿佛被拖曳得漫長,良久之後,綠團終於不再躲避,任由青年將他抱在了懷裡。
青年回家後洗過澡,身上還留著沐浴露的味道,清清淺淺,似乎是某種清冽的木質香,又有一些花香。
雨水中,這股香氣已經很淡了,於是綠團靠近了一些,仔細嗅著這香氣,仿佛要借此銘記著什麼。
溫辛和它商量:“你有自己的名字嗎?沒有……那我叫你阿綠怎麼樣?”
鱗樹蝰小聲應了一聲。
一人一團回到家,溫辛特地留意了一下黑團的反應。
黑團沒有發火,隻是撩開眼皮看了他們一眼,就閉上了。
反倒是溫辛懷裡的綠團掙紮了一下,跳到地板上,主動靠近了黑團。
氣氛有些僵硬,綠團先開了口。
鱗樹蝰:“那一次試驗,我確實沒想著讓它們活下去……”
它回憶著當時的場景,表情意外的平和,或者說是麻木,因此說話的語速並不快。
“死的變異體越多,自己活下去的可能越大,所以大家都殺瘋了,見誰咬誰,包括我。”
“到處都是血,到處都是叫聲,我不知道誰咬了我,很痛,痛到不敢再想其他的事情,隻要之後誰敢對我下嘴,誰敢靠近我,我就咬,灌注毒液。”
“一直到最後,剩下了一隻羊。”
原本黑團隻是靜靜聆聽,直到此時,它才睜開了眼睛,目光如利箭般銳利地刺向了鱗樹蝰。
意外的是,鱗樹蝰的眼裡不見凶色,隻有一片茫然。
“它朝我衝了過來。”
那時候的鱗樹蝰,毒液耗空到最後一滴,身體傷痕累累,全是被其他變異體咬出來的血口,連尾巴根都被折斷了。
除了還剩下的一口尖牙,基本喪失了作戰能力。
它又累又痛,更怕自己會死,神經緊繃到了極點,混沌中聽到了一陣求饒聲。
發出求饒聲的不是綿羊,而是它身邊那隻奄奄一息的老虎。
本來沒有戰鬥力的綿羊在大亂鬥中就不占優勢,為了保護對方,老虎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鱗樹蝰還能保住半截尾巴,它卻連尾巴都沒了,鮮血如注。
老虎知道自己要不行了,拚儘力氣哀聲嘶嚎,說綿羊沒有威脅力,希望鱗樹蝰能夠放過綿羊。
可是,沒能等到鱗樹蝰的回應,它就痛苦地咽了氣。
直至它的屍體一動不動,那隻灰敗的眼睛也依舊緊盯著鱗樹蝰,滿是哀求。
接下來還發生了什麼事,鱗樹蝰很少去想。
它排斥回憶這段過往,一旦想起綿羊悲悸的大哭聲,總覺得心臟被撕扯得難受。
也是剛才蜷縮在雨水衝刷的灌木中,它才隱約想起來,老虎死後,除了綿羊歇斯底裡的嚎啕聲,它還聽到了擴音器裡,人類喋喋不休的討論聲。
什麼“這隻羊哭起來還挺惹人心疼”,什麼“羊的某個部位構造和人差不多”。
還有什麼“哈哈,你們這麼說我還真想試一試了”……
那些語焉不詳的話,滿腦子隻想著活下來的鱗樹蝰,其實不是很懂。
但它記得,在聽過這些話之後,綿羊停住了哭聲,眼睛紅得像要滴血,徹底地瘋了,張嘴就要來咬它,跟不要命了自殺似的。
生死威脅麵前,鱗樹蝰也沒有任何猶豫。
它已經殺麻木了,就像殺死其他變異體一樣,輕而易舉地絞住那隻弱小的羊,再將尖牙,刺入了對方溫熱的脖頸。
……
聽完這段過往的起因經過,黑團動了動嘴唇,半晌,嗯了一聲。
綠團不管它是什麼反應,說完話後就一直怔怔地停在原地。
時間仿佛被冰凍住,死死地卡在這一刻,凝滯不前。
直到溫辛拿著毛巾和吹風機走了過來。
“阿綠,來。”
溫辛先用毛巾將綠團擦過一遍,再將吹風機開小檔,細細地吹乾它的毛發。
結束之後,溫辛見兩個團子間的氣氛有點詭異,挑了下眉頭。
他以為是它們沒能冰釋前嫌,所以才放不開。
想到自己身為飼主,必須得充當這融冰的催化劑,溫辛便一手一隻,將它們抱了起來。
兩團子完全沒反應過來,就遭到了溫辛的瘋狂亂揉。
“好了好了,過去的那些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我們大家要往前看的,對不對?”
黑團被他揉得毛發全亂了,綠團從未享受過這樣沉重瘋癲的愛撫,差點被勒斷了氣。
綠團驚恐無比:“他,他平時也這樣?”
黑團掙紮不能:“不知道,以前沒有!”
溫辛也是第一次嘗試這樣吸貓,整張臉埋在它們的胸口、下巴和臉頰,被那柔軟的絨毛所包裹,感受著兩隻小家夥皮下肌肉蓬勃的鼓動,仿佛在體會著某種無聲的熱鬨。
以前黑團太矜持,他都沒好意思這麼做。
此時就像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愈發上癮,愈發放肆。
最後兩團子都忍無可忍地跑開了,凝滯的空氣終於再次律動。
而遠在兩千裡開外的H市秘密研究基地裡,一場風暴正在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