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177大道是G市通往其他城市的主要乾道,一望無際是曠野,巍峨高山連綿不絕。
這裡地處偏僻,廖無人煙,途中會經過一段很長的無人區,最近的交通樞紐站在一千公裡開外。
一般車子要是不多帶兩箱油,半路上就得歇菜。
溫辛記得,自己以前騎行過這條公路。
那時候的他剛大學畢業,多少帶點年輕人的躊躇滿誌,有一天,無意在網上看到驢友上傳的照片,風景美得令人心馳神往。
再一看地方,G177大道,正好就在自己家城市的附近。
他立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說走就走。
一個人,一輛自行車,再加上裝水和食物的挎包,標準的輕裝上陣。
但一個沒受過任何訓練的人想要挑戰公路騎行,結果可想而知。
短短十公裡路,叫他斷斷續續騎了快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後,溫辛不得不停下來癱坐在地, 越牙咧嘴地按揉自己不斷抽搐的小腿肉。
出師未捷先抽筋。
這段悲催的經曆,到底還是給溫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讓他深深地明白了做人得量力而行。
同時讓他至今也忘不了,當他靠著大樹唉聲歎氣時,和煦陽光鋪灑在臉頰上的暖意,還有輕風中的淡淡青草香。
也就是小狐狸後來溫辛的夢中所感受到的安寧。
現在,安寧的感覺仍在,帶來安寧的地方卻大變了樣。
溫辛透過車窗往外看。
昔日乾淨平坦的公路不複存在,到處是報廢的車輛。
有的從護欄裡側翻,有的連著幾輛撞在一起,爆炸後的車廂還溢散著漆黑的油煙。
大片血跡混合著肉泥不規則塗抹在路麵上,破碎的護欄邊隱約露出半個圓圓的東西,像是人的腦袋。
哪怕這段時間見過了不少屍體,溫辛還是習慣不了死人。
看著那雙灰白外凸的眼珠子,他皺了下眉頭,下意識彆開了視線。
刀疤臉就坐在溫辛的另一邊,時不時看一眼,怕這位才從桃花源裡出來的小少爺受不了刺激。
看到溫辛蹙眉扭頭,他立馬清了清嗓子,心裡已經想好了哄慰的說辭。
>卻沒想到,那些話沒來得及說出口,青年又把頭給扭了回去。
“喪屍追不上汽車,他們遇到了什麼?”
連聲音都很平穩。
刀疤臉不禁感到意外。
要知道現場的肉和骨頭糊了一片片,可比單純的喪戶咬人要慘烈多了,青年居然隻是眸色微沉,一點也沒露怯。
再想想基地裡那些才來的新人,聞到點兒血腥味就吐得昏天黑地,真不知道誰才是少爺。
溫辛見刀疤臉盯著自己,不動彈也不回答,疑惑地問:“怎麼了?”
刀疤臉翹翹嘴角,頗有點見才心喜的味道。
他乾脆把屁股挪過去,用手指點著路麵細講。
“要判斷他們遇到什麼事,你多觀察一下四周就知道了。”
刀疤臉指向其中一輛側翻的車。
“像那種單獨一輛車撞上護欄邊的,首先去看地上的輪胎印子,要是印子很多,歪歪扭扭,那多半是開車途中裡麵的人感染成了喪屍。”
“這種情況,喪屍一般都還留在車裡麵,你要麼彆靠近,要麼手裡一定要拿著東西。後者的話,我建議你拿槍,除了槍能在瞬間解決掉喪屍,其他武器像棍子、刀這些都不保險。”
溫辛聽出來刀疤臉有傾囊相授的意思,不然對方沒必要說得這麼詳細,頓時神色一動。
現在是末世初期,大家都處於摸索階段,這樣的生存經驗無疑是寶貴的財富,關鍵時候可以救命。
於是對方接下來的話,他聽得更認真了。
刀疤臉繼續說:“再看那些撞在一起的車,先分析地段開不開闊。”
“像這條G177公路,那就是開闊得不能更開闊,三輛車完全可以並排跑,就算前麵有車子出了事,後麵也能及時看到並躲開。”
“但他們還是幾輛車撞在了一起,你猜是為啥?”
溫辛思考了一下:“有東西在追他們?”
刀疤臉拍了一下手掌:“沒錯,而且追得很近。”
“然後回到你之前的問題,我可以明確地回答你,如果是我們認知之內的感染者,絕對沒有能力把這些車主逼到這個份兒上。”
溫辛聽他的語氣不對勁,想起刀疤臉他們曾經提到過的變異動植物,說
:“會不會是變異體?”
冷不丁被提到,青年懷裡的黑團撩了下眼皮,其他團子也是嘴角一抽。
該埋腦袋的埋腦袋,該撇頭的撇頭。
雖然那些壞事不是自己做的,但同為變異體,還是會覺得心虛。
刀疤臉摸了摸下巴,也是這麼想的。
寸頭男專心致誌開著車,聽到他們的對話,也琢磨出了問題。
他稍微觀察了一下,乾脆在一輛被踩扁的報廢車前停了車: "許強,文力,去看看是哪一種變異體。”
許強就是刀疤臉,文力是一個看起來瘦瘦弱但脫衣有肉的文藝青年。
他自稱末世前是學藝術的,隻可惜還沒拿起畫筆,就先拿起了板磚,把要啃向他妹妹的喪屍敲破了腦袋。
溫辛聞言,也想跟著他們下去看看情況。
可惜文力看出他的意圖,連忙把他攔了下來:"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意外,你就留在車上吧,車子裡安全。”
許強卻跟他想法相反: "這是好端端的一個人,四肢健全,身體健康,你不能把他當脆皮瓷娃娃。而且末世一開始,遙遙無期,他遲早都得麵對這些,早一點不是更好積累經驗?”
文力還是很遲疑,許強瞄準他鬆懈的一刻,拽著溫辛就下了車。
“喂,許強!”
許強將文力的喊聲拋在了身後。
溫辛手裡還抱著黑團,許強拉他走的時候太快了,沒來得及把團子放下。
看黑團好像已經睡醒了,他伸出手來,摸了摸對方柔軟溫暖的耳朵,乾脆撈著團子一起來到了許強的旁邊。
身後,文力也無奈地追了上來。
這輛車子扁得很有特色,許強估摸著要是裡麵的喪屍還能活,估計比木板厚不了多少。
不過他還是警惕地踢了下車子,見沒有東西冒出來,才招了招手,示意溫辛可以靠近。
溫辛放慢速度走過去。
可以看出,車子是從上而下被砸扁的,頂部中間有兩個水桶大的凹痕,邊緣則因為承受不了壓力而高高翹起。
許強打量了片刻,覺得自己對動物世界的了解實在有限,看不出來這是什麼東西的腳印。
>文力卻對這兩個印子瞅了又瞅,狐疑地說:"我怎麼感覺好熟悉?"
連兩位有經驗的人都分辨不出來,溫辛也不指望自己能看出來是什麼的。
事實上,確實讓人沒有頭緒。
要從形狀來看,不像動物腳印,更像是兩把一模一樣的錘子,但頭部有個鉤子似的突起。
要從細節判斷,又沒看見什麼清晰的指印。
溫辛看了一會兒就放棄了,留下許強兩人還在周圍尋找著蛛絲馬跡。
這時,縮在青年懷裡的黑團卻抬起了腦袋,凝視著車頂兩枚清楚的凹痕,瞳色顯出幾分冰涼。
不知道是不是對鱗樹蝰的毒液產生了抗性,它越來越難壓製基因的躁動,甚至影響到了對外界的感知力。
還記得途徑上一段路的時候,溫辛和許強提到了變異體。
當時它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但拿不準是真的有問題,還是自己的感知又出了差錯。
直到現在,它終於可以肯定。
這裡沒有變異體的氣味。
也就是代表著,追擊這些車主的怪物,不是變異體。
溫辛見黑團子表情嚴肅,想問它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話還沒有問出口,低下腦袋的他,突然看見了自己因抱著團子而下意識微摸起來的手掌。
溫辛一怔,繼而瞳孔一縮,一個匪夷所思的猜測在腦海中瞬間成型。
他急忙伸出手去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