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裡一片混亂的暴龍,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這渺小的聲音吸引。
它的恍惚隻有一瞬。
聽到飛機發動機保持的刺耳嗡鳴,一些不愉快的記憶浮現腦海,暴龍眸色漸冷,利爪撕裂夜空,朝飛機狠狠地抽打過去。
那攻擊似乎有禁錮空間的效力,疾馳中的戰鬥飛機就像被按下了暫停鍵,猝然定格在半空中。颶風掀起強大的氣壓,不堪重負的機翼哢吱作響,舷窗應聲而碎——眼看著飛機就要解體!千鈞一發之際,一條綠色小蛇從破碎的窗口裡躥了出來。它緊緊纏住暴龍的利爪,身體在絞動的過程中不斷變大。
不到幾個呼吸的時間,一條體態雄壯的巨蛇赫然出現在漫天雷暴之下,蛇軀嶙峋,宛如遮天巨獸。
然而鱗樹蝰的狀態很不好,失控後的一號對任何變異體——不,對世間任何生物而言,都不亞於一場無法抵抗的災難。
暴龍回神,張嘴就是一聲充斥著慍怒的嘶吼。凶戾氣息如層層翻湧的海嘯,將鱗樹蝰衝得血液倒湧。
“溫辛快,我支撐不了多久!”
應著這聲呼喊,一道清雋的身影竭力扳開被毀壞的艙門,沒有帶任何降落設備,毅然決然地從高空跳下。
淩厲的狂風呼嘯著穿過耳畔,溫辛一把抓住暴龍還未舒展的翅翼,大半個身體垂落在外。
和暴龍龐大的身體比起來,溫辛渺小得就像是一顆沙粒。
但就像他一經出現就引起了暴龍的注意一樣,漆黑巨獸幾乎在第一時間感受到溫辛的觸碰,短暫的僵硬之後,立時躁動地咆哮起來。
溫辛就像是鍋裡被顛起來的菜,要用力地抓緊翅翼才不至於被甩飛,氣壓作用下,他的脈搏頻次
瞬間飆上220,幾乎達到了人體可以承受的極限。
"小黑沒事,不要怕!不怕啊!"
暈眩中,溫辛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量,咬緊牙關一點一點地爬上去,雙腿夾住翅翼穩住身形,接著掏出一支抑製劑。
暴龍全身被鱗片覆蓋,堅不可摧,隻有這對新生的翅翼還帶著皮肉的柔軟,這也是溫辛為什麼選擇落在這裡的原因。
一針下去,暴龍用力一掙,被它爪子打中的鱗樹蝰胸口劇痛,差點一口血噴了出來。溫辛坐在翅翼上,視野一陣顛簸搖晃,腦漿差點被晃勻。
他艱難地注射完管內的瑩藍液體,懷著期頤等待,卻發現底下的巨獸依舊狂暴躁動,沒有一點要
平靜下來的樣子。
難道抑製劑真的沒用?
溫辛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可他不是會輕易言敗的性子,心裡也從未有過放棄小黑的想法,當即又從口袋裡拿出一支抑製劑。
兩支、三支、四支...
二十支抑製劑,如果是其他人,恐怕在第三支的時候就會打起退堂鼓,並在第七支的時候落荒而逃。
但青年就像屹立在風雨中的磐石,手掌攀住翅翼邊沿,再劇烈的顛簸都沒有讓他放鬆。
十支、十一支、十二支……!
S級威壓無時無刻不在衝刷著溫辛的身軀,他的耳膜傳來爆炸般的嗡鳴,震得意識模糊不清。缺氧、氣血不足、寒冷、局部毛細血管破裂……
頂著這諸多難受,溫辛隻有將自己當成一個上了發條的木偶,才不會叫注意力鬆懈。他以為自己已經渾然忘我,沒有多餘的心神去關注其他東西了。
可當第十九支抑製劑注射完之後,溫辛發現,自己探入口袋中的手在發抖。指尖沾上血,容易打滑,一連兩次,他都沒能成功將最後一支抑製劑取出。
【溫辛。】
青年突然聽到了一聲充滿柔情的呼喚,他立時低頭,看向身下的漆黑巨獸,激動回應: “小黑,是不是你?"
【是我,抑製劑對我無效,你快走,讓七號帶你走。】
就像一盆涼水從頭淋下,溫辛心裡的慶幸和喜悅一掃而空,當即問道: “我們走了,你怎麼辦?"
暴龍靜默了一瞬。
【你還記不記得,我曾告訴過你,我的心臟就在……】
溫辛似乎知道它是個什麼想法,在驚怒中驟然打斷它的話: "彆想,我不記得!"
【那也不用擔心,第一基地會來製服我。】
這話亦是讓溫辛勃然大怒: “什麼叫不用擔心?你都已經變成這副模樣了,再讓第一基地來對付你,還能有什麼活路,這和讓我看你去死有什麼兩樣!"
暴龍發出喑啞的低吼,似乎明白,自己糊弄不了敏銳的青
年。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颶風停止了。樹木和建築群不再受強壓摧殘,成片倒伏。岩漿退回地殼,在大地表麵留下深紅的印記,黑煙滾滾飄散。
抑製劑不能說一點用都沒有——或許一支的劑量不太夠,但十九支紮下來,就算理性已經丟到十八層地獄,也能給它硬生生地拽回來。
暴龍得以恢複片刻清明。
但夜空之上,厚重的黑雲依舊翻湧不止,雷霆穿梭其間,猶如蓄勢待發的惡獸。雷暴並未停止,危機也沒有解除。
溫辛剛才注射的抑製劑,就像在暴龍的脖子係上一根細長的繩索,或許能起到牽製的作用,卻脆得不堪一擊,輕易就能崩斷。
無論是青年為救它而死,還是它在發狂之後殺了青年,都是暴龍無法接受的結局。它試圖用平和的語氣勸解溫辛。
【溫辛,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並不排斥死亡。】
這並非無病呻吟。
當年被當成死胎丟進焚燒爐,暴龍拚著一股意誌力破殼而出。
高溫扭曲空氣,燒乾眼瞼上的黏液,它在劇痛中睜眼,看到的就是爐子裡一具具焦化發黑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