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壁上是一幅幅用利器刻出的壁畫。
第一幅畫映入眼簾的是幾條波浪線,這應該代表的是河。
波浪線上是一個平躺著的簡筆小人。
第二幅畫上,平躺的簡筆小人被帶著蘑菇帽的小人拉起。
第三幅畫上,蘑菇帽小人遞給簡筆小人一個湯碗。
第四幅畫上,蘑菇帽小人在哭,而簡筆小人拿出了一朵花。
第五幅畫上,地上出現一個圓圈,蘑菇帽小人在圓圈中探出一個腦袋,簡筆小人站在圓圈外,手指天空。天空上是無數十字,看起來應該畫的是星星。
第六幅畫上,簡筆小人和蘑菇帽小人雙手相握,兩人握著的是一束花朵。
第七幅畫上,簡筆小人不見了,畫麵上隻出現了蘑菇帽小人,但它的周圍還畫著幾顆菱形的石頭。
池歲數了數,一共是四顆。
山壁上的畫,到這裡就結束了。
池歲也慢慢放下了舉起的提燈。
“他離開這裡後,我就開始在石壁上刻下這些,他告訴我美好的故事需要被記錄,遺忘對這些故事來說是殘忍的。”
蘑菇人的聲音出現在池歲背後,聲音中帶著些惆悵。
“我其實一直期待著等他回來,帶他來看看這些,隻是在暗無天日的地底很難感受到時間的變化。”
“我隻知道建築上的苔蘚蔓延得很快,我清理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到後麵我開始慌了。”
“我唯一一次走出地底,是他帶我上去的,他走之後我一直等著他來赴約,久而久之也失去了踏出地底的勇氣,前不久才帶著其他地菇小人挖開了地麵,但也隻敢在山洞裡盤旋。”
“看了這些畫,你還願意聽我講故事嗎?”
池歲點了點頭,把提燈放在了地上,幾個人圍坐一圈。
蘑菇人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他說的很慢,也很長。
“地菇小人是一個群居性生物,天生就需要有同伴在身旁,但我誕生時隻有我一個。”
“可能是隨著這條暗河經曆了一次離群的流浪,我很孤獨,就一直在這條河邊等啊,等啊。”
“隨著河流飄來的東西很多,有折斷的樹枝、掉落的碎石、泡爛的稻草、昆蟲的屍體,但就是沒有和我一樣的生物,哪怕是一個魔力核。”
“同伴的缺失,讓我無時無刻都在惶恐中度過,每天都在經曆期待、失望,期待、失望。”
“反複過後,我也變得麻木,直到有一天,隨著暗河出現的不是那些尋常的東西,那是一個和我一樣有手有腳的生物,就算他那麼高大又怎麼樣,他就是我的同伴。”
“我把他打撈上來,他傷得很重,幾乎半邊身子都被紅色覆蓋,我在地底翻找出所有我認為有用的東西,一股腦的給他用上。”
“他活了過來,但是溝通成了我們雙方之間最大的阻礙。”
“後來,他教我認字,教我說話,告訴我他來自地上,那是一個四季分明,有鮮花,有陽光,有白雪、有各種生物的美好世界,和地底不同。”
“這裡陰暗、潮濕、惡臭,隻有老鼠,蝙蝠,臭蟲,兩個世界之間仿佛隔著一道看不見卻時刻存在的分界線。”
“我開始自卑,孤獨又開始如影隨行,他每天都在尋著暗河找路,我很難過,卻沒有阻止。”
“他說要帶我一起上去,但我拒絕了,我無法直視陽光,更和他不是一個世界。”
“有一天他離開了很久,我又坐在了河邊,開始我漫長的等待。”
“同伴又消失了,我又是一個人。”
“後麵他回來了,手上拿著的是我從沒見過的東西,是鮮豔的,有香味的,是和地底完全不一樣的,他告訴我這是花。”
“花很美,很香,值得我用世界上最好的詞彙去形容。那是第一次,我對地麵有了憧憬。”
“從那之後,我開始跟他一起找路,我帶著他挖通了通往地麵的通道。”
“他很興奮,跑了出去,指著天上發光的東西告訴我,那是星星,這是地麵的夜空。”
“地麵的暗是看的見的暗,但我還是不敢離開地底,隻能在洞裡靜靜聽著他說,呆呆地看著天空。在我眼裡,那些星星跟他送我的花一樣,都是地底無法見到的美景。”
“可是我,沒辦法離開地底,地麵的空氣對他來說是清新的,溫暖的,但對我來說卻足以窒息。”
說到這裡,蘑菇人停住了,莫莫剛開口催促,就被池歲捂住了嘴巴。
她就隻是靜靜的看著,等著。
“他放棄了帶我去地麵的想法,隻是經常帶東西來到地底。”
“他說他想在地底建一座和地麵一樣的城市,不僅在地底能出現光,還會有農田、有房屋,有鮮花有蟲鳴。”
“在那之後,我的目標改變了,不是一直等待著同伴而是積極打造這座城市。”
“隻是,他來的時間越來越短,離開的時間卻越變越長。”
“直到有一天,他告訴我他想和我定下一個約定,如果他能讓這座城市充滿生機,布滿鮮花,我就加入他的牧場和他簽訂契約。”
“我不知道這有什麼意義,但我答應了,花朵好像是一直吸引我的動力。”
“定下約定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但不久後我收到一個來自地麵的包裹,裡麵是四個魔力核。”
“我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同伴。”
“從誕生開始,我就在和她們講故事,地麵很美有地底所沒有的一切,天上掛滿了星星,空氣中充滿了香氣,而沒辦法走出地底的我們,會有人帶來鮮花,將那些空蕩的花圃種滿。”
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
地底的星星是能發光的苔蘚,空蕩蕩的園地至今沒有鮮花去填滿。
而現在連故事的主人公都消失了。
蘑菇人給小蘑菇人們講的故事,就像是一篇童話,勾起了她們對於地麵的向往。
一直在苦苦等待不能綻放的花朵。
“故事也聽完了,你還沒有告訴我,你願意赴約嗎?”
池歲望著提燈裡微弱的燈光,有些愣神。
她對原主的爺爺並不了解,就連原主本人對他也並不了解。
他的所有事情都是從旁人嘴裡旁敲側擊,這是第一次聽到一個這麼完整的故事。
這具身體幾乎是不受控製的點頭,在點頭的過程中,淚水早已經濕了她的眼眶。
歎了口氣,池歲無奈的擦乾眼角的水珠。
“我想試試看,我可能沒有爺爺這麼強的能力,但總得試試。”
蘑菇人點了點頭,先她一步拿起提燈。
“那就先去上一層吧,那些小家夥們等太久了,給你一個季度能完成嗎?”
“啊?”
池歲傻眼了,繼續問到:
“不是不限時的嗎,怎麼到我這就一個季度了。”
“誰知道你會不會像他一樣,走了就看不見人了。就一個季度,如果還看不見花的話,我們就切斷和地麵的通道。”
說著話的蘑菇人突然停了下來。
“對了,你背著的那個盒子裡,裝的是哭泣蘑菇做的蘑菇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