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筆錄後,陸意跟著顧衍回家。
這一晚上過得驚心動魄極了,陸意坐在副駕上就睡著了。
回到家裡後,陸意剛想去伸手開燈,身後的忽然顧衍出聲喊道:“陸意。”
陸意轉頭看向顧衍:“嗯?”
他正在彎腰放一個東西,剛剛站起身來,顧衍忽然靠近了一步,伸手攬過了他的腰,貼近了他。
陸意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但身後就是牆壁。
顧衍低頭吻了上來。
溫柔的,輕淺的,像是一陣溫和的風,絲毫不帶侵略性。
黑暗中,任何一點細膩的觸感都會被擴大成無數倍。
這種親吻的方式無論是誰都很難抗拒的。
落地窗沒關緊,有清新柔和的風湧了進來,帶起紗幔漂浮著。
薄荷的清香和溫軟的甜香混合在一起,纏繞融合,慢慢地發酵得如同酒一樣,讓人產生了微醺的醉意。
顧衍鬆開了他。
陸意怔怔地看著他,還處在愣神間:“你.......”
顧衍第二次吻了上來。
陸意幾乎都要站不穩。
顧衍吻完他之後就安靜地抱著他,沒有要鬆手的意思。
“顧衍,”陸意小聲地道,“你.......”
“就是忽然想親一下你,”顧衍淡淡地道,“順便再抱一下你。”
陸意沒有動。
“我出來的時候,看見你和洪姐好像氣氛不太好的樣子,”陸意慢慢地組織著措辭,儘量想讓自己顯得漫不經心一點,但是緊繃的身體卻出賣了他,“你們在外麵都聊了些什麼?”
顧衍低頭凝視著他:“你覺得我們會聊什麼?”
顧衍又把問題拋了回來,讓陸意有些緊張。
洪影和顧衍之間唯一的聯係就是他,他倆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還能是因為什麼?
陸意又不傻。
“是不是洪姐跟你說了些什麼?”陸意的聲音繃得就像是一根弦似的,“她跟你說了有關我的事情嗎?”
顧衍:“是。”
陸意瞬間沉默了下來,手指攥緊,甚至不由自主地開始恐慌起來。
他以為兩個人維持現狀就很好了,等到過兩天了,他就搬出去。
這樣就很好了。
他不敢貪心多求什麼。
他從來就沒想過能和顧衍真正地在一起過。
所以他也不願意提及分開後那六年的事情,他想停留在顧衍記憶裡的,永遠都是高中時候的陸意。
可是現在顧衍都知道了,他會怎麼想?
陸意一時覺得心頭發寒:“她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洪影都跟他說到了什麼地步了?
顧衍都知道了些什麼呢?
“她跟我說了什麼不重要,”顧衍的聲音很溫和,“但是我想聽你說的話,你想跟我說些什麼?”
陸意沉默了會兒。
黑暗的環境很利於讓人放鬆,思考。
還有——偽裝。
“我這六年,過得很開心,”陸意慢慢地道,“我讀完了大學,又因為喜歡表演,所以進了娛樂圈,雖然發展得不算是順風順水,但是也沒什麼波折。這六年我覺得很充實,很.......”
他頓了下,聲音低了下去:“很滿足。”
“陸意,”顧衍說,“我不想逼你。”
陸意沒說話,手指攥得更緊了一些。
“如果你還沒有準備好的話,”顧衍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發,“那我們就下次再說,我一直都在你的身邊。”
可能高中時候的陸意會被這句話所感動到,會覺得隻要承諾了,那麼就一定會實現。
但現在的陸意已經不是當年的陸意了,他經曆過了太多的風雨,他知道有些看起來美好的諾言,其實脆弱得不堪一擊,現實太殘酷了,沒有什麼是可以永存的。
包括愛情。
——我一直都在你的身邊。
陸意說過一模一樣的話,但是他先離開了。
他已經不相信這種隨便就可以說出口的誓言了。
顧衍很好,他一點都沒變,他還是最初的模樣。
是陸意回不去了。
他沒有資格再耽誤顧衍了。
顧衍會說出這種話來,完全是因為.......因為他還把他當成六年前的陸意在看,他喜歡的還是六年前的陸意。
他被陸意的表象所欺騙,陷入了過去,無法前進。
陸意的手指幾乎要掐入掌心裡,刺骨的疼痛彌漫開來。
黑暗中,陸意朝他一笑,但那笑容卻並未到達眼底,他的眼裡充滿了哀傷,他微微傾身,主動吻了下顧衍的臉,一觸就分:“好,等我準備好了,我就把所有的一切全都告訴你。”
可能不會有那麼一天了。
他私心地希望這一瞬時間能夠停止,那樣顧衍的喜歡就能夠變成永恒。
也就不會有任何讓人猝不及防的變量了。
哪怕他喜歡的隻是六年前的陸意。
他對現在的他一無所知,他也不想讓他了解。
那就這樣吧,就這樣吧——
陸意用力地抱了一下顧衍,輕輕地附耳道:“衍哥,晚安。”
第二天早上,陸意很早就起來了,他把買好的西裝放到了床上,然後把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
他離開了。
顧衍做好了早餐,一直等著陸意出來,但是遲遲沒有聽見任何動靜,他敲了敲門,裡麵沒有任何的聲音,顧衍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伸手推開了門。
屋子裡的一切都十分的整潔,最顯眼的就是放在床上的那一套西裝。
顧衍的瞳孔驟縮,他快步走到了床邊,拿起了那套西裝,西裝口袋裡飄出了一張紙條。
上麵簡簡單單,隻有四個字:謝謝,再見。
***
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後,陸意整整有一個星期的時間裡都沒有出門,他躲在家裡,就像是一隻蝸牛蜷縮進了自己小小的殼裡。
這一個星期的時間裡他什麼都沒做,餓了就吃飯,困了就睡覺。
偶爾半夜驚醒,去摸自己的紋身的時候,就會沉默很久。
從顧衍家搬出來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這一切都結束了。
“最後,王子和公主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了一起,”陸意坐在病床邊,念著手裡的故事書,眼睫低垂,“永永遠遠,幸福美滿。”
病床上躺著一個美人,眉目像是精筆細描出來似的,歲月在她的眼睛周圍增添上了些許細紋,但是依舊不影響她的美貌。
陸意和床上躺著的人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又在給宋女士念童話故事啊?”小護士為宋媛換好藥,順口詢問道。
她是一貫負責照顧宋媛的,她認識陸意,知道眼前這個姓陸的年輕人每個月都會過來一次,風雨無阻。
宋媛是四年前從醫院裡轉到這邊的,據說是受了莫大的刺激,又出了車禍,現在基本上和活死人沒什麼兩樣,全靠藥物吊命。
經過醫師診斷,有可能她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了,其實沒必要再堅持下去。
這純屬浪費錢的行為。
但是陸意不,他就願意花這個錢。
時間久了,護士又從彆人那邊聽說了宋媛的八卦。
這個女人前半生命好,後半生命苦。
她年輕的時候比現在還漂亮,無數人追求她,她嫁給了一個叫陸白的商人,陸白待她極好,兩個人感情和睦,又生了個兒子,一家人原本應該就這麼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
但是好景不長,陸白染上了賭癮,背著她和兒子在外賭博,等到宋媛知道的時候,他已經把家產輸了個底朝天,甚至還倒欠了五百萬的高利貸。
陸白不堪重負,扔下了妻子兒子,自殺了。
宋媛在出門借錢的時候出了車禍,沒了半條命,一直都是現在這個狀態。
陸家沒什麼親戚,雙方高堂又早就離世了,沒任何人能夠幫襯。
於是所有的重擔全都壓在了宋媛的兒子身上。
六年時間,他一直熬到今天,簡直不知道是怎麼挺過來的。
每個月過來的時候,他都會給宋媛念故事,各種童話。
他說,他媽媽就喜歡聽童話故事,也許有一天聽著聽著,她就會笑著醒過來了。
小護士每次聽他念這些,都覺得五味陳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