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意也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局麵。
遊定笑吟吟地翹著二郎腿坐在一旁。
顧衍的手裡拿著眼罩,給他戴上。
陸意的眼前霎時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見了。
顧衍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這種看不見的感覺很難受,尤其還是在有其他人的情況下。
陸意偏頭想要確定顧衍的方向:“聽得見。”
顧衍:“和你平時的聽覺一樣嗎?”
這當然是不一樣的。
陸意搖了搖頭。
“嗯,不一樣就對了。”顧衍站在一邊,語氣淡淡的,“不一樣的不隻是聽覺,還有其他五感,包括你身體的其他部位,全都會變得更加敏感,你要學會去捕捉這些敏感。”
陸意輕輕地嗯了一聲,嘗試著往前走了兩步。
毫無方向感,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麵,隨時有一種跌落懸崖的感覺。
讓人很沒有任何的安全感可言。
陸意並不喜歡這種感覺,這種感覺讓他很惶恐。
他咬著牙又走了兩步。
陸意的腳步不穩,很飄,顧衍就一直跟在他身邊走。
幾步遠外,地上有一個小凳子,陸意沒看見,繼續朝著那個方向走,顧衍先一步看見了它,將其輕輕地踢開,凳子腳與地麵摩擦,發出了嘎吱的聲響,其實並不能算是很大的動靜,但是陸意此時的聽覺異常靈敏,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這聲音。
他以為前麵有什麼阻礙物,腳步一亂,方向和節奏也都亂了,正好踩到了凳子的邊緣,腳底霎時一滑。
顧衍想要阻止都來不及,隻能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了他。
在被顧衍扶住的瞬間,陸意覺得那種飄忽的感覺一下子就沒有了。
各種不確定的感覺,抓不住的方向感,眼前一片漆黑的恐慌,在這一瞬似乎全都化為了踏實。
陸意的聲音很低:“謝謝。”
但是說完了這兩個字後他卻沒有立刻起身。
過了幾秒鐘後,他才站穩身體,又說了聲謝謝。
顧衍也沒有一直陪著他,等陸意差不多適應了後他就離開了。
為了一直沉在這種看不見的感覺中,陸意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就摘下眼罩。
琢磨完了爆發戲的顏彬湊上前來,也陪在陸意身邊,小聲地道:“意啊,好樣的!你就該這樣,棒棒的!”
這句話指的是陸意讓顧衍教他演盲人的事。
陸意輕輕地吸了口氣,沒說話。
“哭戲我按照你教給我的方法實驗了幾次,效果都挺好的。”顏彬覺得自己還挺有覺悟的,他美滋滋地道,“這下子我肯定能夠把角色演好!”
“嗯。”陸意應了聲,“你很聰明,又會琢磨,演不好才奇怪。”
顏彬隻覺得自己的小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開心得嘴角瘋狂上揚。
“那你還要練習多久啊?你就這麼一直戴著眼罩嗎?”顏彬看著他,“等會兒我們就要去吃晚飯了。”
陸意也不知道自己要練習多久,但或許是因為之前有很多讓他刻骨銘心的事全都是發生在夜晚的,所以他對黑暗非常抗拒,在玩走盲道的遊戲的時候還好,那個時候知道馬上就會結束,而且隻用順著盲道走就行,不會出現任何無法預料的意外,所以他那時候沒有什麼心理負擔。
但是現在就不一樣了。
他要演一個盲人,那麼他要做到他就是盲人。
阿明是一個活生生的角色,是需要下功夫去練的。
如今這個狀態肯定是不行的。
他還要再多練習,要更加適應才行。
“我不吃晚飯了,”陸意說,“我的台詞還沒背好,我也沒完全貼合阿明這個角色。”
顏彬聽出陸意這話裡的認真來,聞言噢了聲:“那你加油,我等會兒給你帶點東西回來吃。”
陸意:“好,那就麻煩你了。”
顏彬剛想轉頭就走,卻看見陸意的前方有一個欄杆,他哎了一聲,說了聲小心,旋即便伸手去扶他。
陸意堪堪停在了距離欄杆隻有幾厘米遠的地方。
顏彬一隻手握著他的胳膊,一隻手扶著他的肩膀,這個姿勢和剛才顧衍扶他的姿勢是一樣的。
但是陸意卻微微一愣。
明明姿勢是一樣的,他看不見,其實按照道理來講,是感覺不出任何不同來的。
然而不是的。
兩個人給他的感覺不一樣。
顧衍扶住他的時候,他覺得就像是從懸崖邊上被人拉回了平穩的地麵上一樣,讓他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想要進一步地依賴顧衍,但是顏彬扶住他的時候,他卻沒有任何不一樣的感覺。
陸意停留在原地,發著怔。
顏彬鬆開了他,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下:“在想什麼啊你?”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遊定走到了顧衍的身邊,摸出了一根煙來咬在嘴裡,“要我再來當一回預言家嗎?”
兩人正站在長廊的儘頭,這裡有一個小天台,平時沒什麼人來,很是空曠安靜。
顧衍眨了下眼,從入定的狀態中緩過來:“你想說什麼?”
“那個陸意,我就接觸了半天,他具體到底是個什麼人我不好說,但是有一點我是可以肯定的。”遊定咬了下煙嘴,含糊不清地道,“我就說了一句給你做了柚子茶,他就吃醋到直接哭了,我隨便跟你挨近說兩句話,他就能上前來打斷我們,這證明他對你是喜歡的。”
顧衍平視著前方,視線飄遠,半晌淡淡地嗯了一聲。
“這一陣你的狀態都不好,我還以為你的感情是遭受了多大的挫折呢。”遊定把煙拿下來,笑了下,“但是現在看來,你是以退為進呢吧?”
顧衍偏頭看著他,光線從他幽深的眼眸中一路往下滑,勾勒出英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弧線充滿了英俊硬朗的美感。
“是,”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顧衍終於出聲道,“有些事我不能逼他,他隻能自己走出來,沒有人能夠幫他。”
陸意就像是一隻驚弓之鳥,顧衍稍微有任何一點冒進的舉動,他就會被嚇得撲棱撲棱地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