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衍的對麵坐著的就是顧治一家人,聞聲,也看向了顧衍。
顧衍有那麼一會兒的時間沒吭聲,眼裡閃過一絲無奈,旋即他才道:“我沒事。”
與此同時,陸意幾乎同時出聲道:“怎麼沒事?你昨天明明受了那麼嚴重的傷!”
“受傷?”顧奶奶滿臉訝然,仿佛毫不知情的模樣,“怎麼受的?好端端的,怎麼會受那麼嚴重的傷?”
顧治握著筷子的手一緊,麵色沉了下來。
坐在他身邊的顧蘇蘇咬緊了牙。
餐桌上一時之間無人說話,靜得連根針掉在桌子上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大過年的,本來不該講這種喪氣事的,但這件事很有意思,我就跟奶奶多說兩句,”陸意淡淡地道,“為什麼有意思呢?因為顧衍這傷是讓瘋狗給咬出來的。”
坐在陸意和顧奶奶中間的顧衍:“......”
這兩人確定沒背對著他商量怎麼接戲?對話怎麼這麼順?
“大狗狗嗎?”坐在顧衍身邊的小女孩仰起臉,一雙大眼睛裡滿是天真,她扯了扯顧衍的袖子,“舅舅要記得去看醫生哦,被狗狗咬了是要打狂犬疫苗的。”
顧治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就連拿著筷子的手也放了下來。
顧奶奶更驚訝了,表情十分浮誇;“這好端端的,哪兒跳出來了一隻瘋狗?”
“不知道啊,逢人就咬,逮著親兒子咬得更厲害,這不是瘋了是什麼?”陸意說,“顧衍這傷是得要去醫院好好看看的,以免也染上瘋病。”
他這話一說,飯桌上的人的表情頓時變得精彩起來。
平靜的空氣下隱隱有風暴聚集,仿佛所有的因子全都躁動起來,即將有集成驚濤駭浪的趨勢。
隻聽見“啪”地一聲,顧治猛地將手裡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摔,就連坐在旁邊的顧蘇蘇都被他這麼個突然的舉動給嚇得一哆嗦,手裡的碗都差點沒端穩。
“你算是老幾?”顧治騰地站起身來,麵色沉硬得如同一塊灰色的大石頭,眼裡儘是被挑釁的怒火,“居然敢來教訓我!嘴巴不乾不淨的,有娘生沒娘教的東西!”
陸意的眼神登時一變,變得尖銳起來,但還未來得及發作,顧衍便沉聲道:“他是我伴侶,麻煩你學下怎麼尊重人。什麼教訓,他點你名道你姓了?對號入座乾什麼?這麼著急當狗?”
蓄積已久的狂風終於掀了起來,仿佛無聲無息地浸透了每一寸空氣。
顧治當即被噎了一下,手在半空中點著顧衍,嘴唇不住地顫抖著。
“這病看來不輕啊,”顧奶奶接話道,“顧衍得去看看身體,這瘋狗得去看看腦子,這麼多年的教養,全都白費了。”
這一巴掌幾乎是以最響亮的方式打到了顧治的臉上似的,他不敢置信地偏頭看向顧奶奶:“媽?!”
“住口,我沒你這麼個兒子!”顧奶奶猛地拍了下桌子,力道極大,整張桌子全都跟著一震,“小衍從小到大,你不管不問,仿佛是彆人家抱回來的兒子,他長到這麼大,哪一件事讓你操心過?你倒是被豬油蒙了心,趕在大年夜的那天想關他打他,還立遺囑跟他斷絕父子關係,要把遺產全都留給這個顧蘇蘇母女,你是被下了蠱嗎你這個混賬東西!”
這一句混賬東西罵得痛心又尖利,餘音振聾發聵,久久不絕。
——顧奶奶從未如此發過火,她向來是慈祥的,笑眯眯的,無論對哪個孫輩都是一副笑臉,像尊討喜的彌勒佛似的。
沒想到她發起火來像是火山爆發,一時之間,所有人全都被嚇得不敢吱聲,就連吃飯的動靜也全都一起消餌於無形了,沒有人敢動一下。
顧蘇蘇宛如一尊雕塑一般,僵硬地維持著一個動作,呆若木雞,心臟狂跳不已,她從來就沒經曆過這些,她以為顧奶奶和顧爺爺是世界上最好糊弄的兩人。
但是沒想到竟不是的。
顧夫人低著頭,不發一語。
在一片難耐的靜默中,顧爺爺開口道:“遺囑都立好了啊?”
顧治覺得既難堪又憤怒,但是在顧老二人麵前,他所有如同岩漿一般的情緒像是硬生生地被壓下一般,無論如何都發泄不出來,他張了張嘴,解釋道:“不是沒有留給小衍,隻是他目前的腦子還不太清醒......”
沒想到到了現在,顧治還拎不清,顧奶奶指著他的鼻子怒吼:“不清醒的人是你!”
“遺囑廢了吧,”顧爺爺的聲音很平靜,仿佛就像是在說明天會下雨一樣,“你和他斷絕關係,我們和你就斷絕關係,遺產顧蘇蘇得多少,小衍隻能比她多,不然我就來管這件事。”
家族中凡有大事,顧爺爺才出手,基本上他一出手,就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了,也沒有人敢有任何的意見。
顧治強壓著怒火,額頭上卻浮出了一層虛汗。
顧爺爺抬眸看了他一眼:“聽明白了嗎?”
聲音不大,但無形中卻像是有一隻強大的雄獅正在俯瞰著他,渾身的氣場強大到讓他難以忽略。
“是,”顧治咬著牙道,“我聽明白了。”
“好,”顧爺爺繼續拿起了筷子,“那就繼續吃飯。”
接下來的時間裡,沒有任何人敢再出聲,全都靜默地吃著飯。
吃完飯後,顧治一家三口就離開了,走得比誰都快,像是背後有人在趕他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