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
一個抱膝而坐的男孩。
「雷鳴之夜」:
窗和窗紗,一支舉起尖錘的手。
「離開的太陽」:
象征著海岸的粗糲石塊,直立的背影,掉落的老式煙鬥。
「風暴」:
一艘雕琢粗糙、表達模糊的遠航的船。
「厭惡」:
還是舉著尖錘的手,手腕卻被另一隻手抓住了。
「我的混蛋」:
一個西服革履的男人,站著。腳邊是蹲在地上的、披頭散發的背影。
「醉酒的禿鷲」:
飲酒的、西服男人。不過,那雕像卻著重體現了他酒後無狀的下流模樣:扯開領子,站著,一隻腳丟了皮鞋,踏在桌子上,嘴裡好像大喊著什麼。
「廢物」:
金鎊。
散開的口袋裡流出金鎊,存款單。
「摯愛」:
女性雕塑,但破碎了半邊臉。
「愚蠢」:
一個捂著臉哭泣的男人——但從衣著打扮能看出來,這還是那在酒館裡無狀,穿西服的家夥。
這些數量繁多、大小不一的雕塑排列成一個個隻要雙眼能看清的人,都可以輕易讀懂的故事:
兩個好朋友。
一個資助者,一個被資助者。
他們在憤怒中結交,在酒館裡痛飲。
因金錢而產生爭吵,又同麵容模糊的人打架。
他們是那麼要好,以至於按順序看下來的人們竟變得無比安靜,停下了酒杯和餐刀,用目光細細琢磨著每一具雕像的每一處細節,試圖從中找出更新的發現。
然後。
開始有人小聲討論。
先是小聲,後來,無可抑製地變大,變密集,變喧囂。
一具具雕像,一位位研究者。
有些甚至扔下自己的女伴,要到那雕像麵前去。
排在最後的雕像是一個沒有五官、四肢明顯不夠協調、技法‘不足’的僵硬「雕像」——維克托用雕像表現了一座雕像。
‘她’和最開始的「童年」如此相似:
同樣的,有個男孩抓著誰裙角。
但‘她’並不掩麵痛苦,反而屈膝彎腰,溫和撫摸著男孩的頭。
雕像名是:「我的童年」
正和一開始的對應。…。。
就像一個無終的輪回。
最後撫慰男孩的是他自己的作品。
有女士開始抽泣。
她們感慨這故事動人之處,感歎創作了這些作品的創作者是多麼天賦不凡、才華橫溢,她們仿佛能從石雕上每一道刻痕中感受到他曾經每一次觸摸和鑿擊,每一次飛揚起灰塵後,那吸入肺部尖銳的、令人痛苦的顆粒。
日以繼夜的敲擊聲,造就了如今夕陽下沉默的藝術。
而少數人知悉內情的,則想得更遠,想得更多。
他們迫不及待將他們所‘發現’的分享給周圍的朋友們:
於是,這真實發生過的,有關泰勒和薩拉的故事,有關上一代泰勒和薩拉的,有關這一代泰勒和薩拉的——他們之間深刻的感情和友誼,羞愧與痛苦,永不複還的航船…
便在沙龍上被眾人著上了一層更為絢爛而神秘的色彩。
維克托·薩拉是痛苦,可憐的,也是才華橫溢的。
但,他的朋友呢?
一直資質他,幫助他,為他解憂,在他最困難時伸出援手而心懷愧疚的「泰勒」呢?
那個被忽視的蘭道夫·泰勒呢?
當那些視線變得愈發崇敬柔軟,光線恰巧也找到了它合適的角度。
穿過鏤空雕像落下的影子,終於凝聚成一行清晰而纖細的文字。
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你的錯,混蛋。’
有人痛哭出聲。
羅蘭坐在貝翠絲身旁,時不時用餐布替她收拾嘴角。
那被圍起的雕像和不斷被讚揚的‘泰勒’在黃昏的光線裡熠熠生輝——這倒不像黃昏,甚至該是黎明的曙光。
“諸位!我們見證了一段真摯的友誼…”
“這是薩拉先生,是他留給世人的禮物…恩者在上…”
羅蘭聽見,有人激動高聲喊著。
顯然,它不是留給世人的。
那隻是狡猾的維克托·薩拉在最後的日子裡,留給蘭道夫·泰勒的禮物。
唯獨留給他的。
這些不會和血肉一樣腐朽的作品,於創作者死後才顯現應有的奇跡:解開朋友的心結,成全他的名聲。
到底什麼是藝術呢,薩拉先生。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答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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