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把槍藏在身後,抬起頭:?提燈的是個男人。
戴著禮帽,黑鬥篷罩著厚實的風衣。
他有一雙和燈火顏色相似的眼睛…
“夜安,費因斯女士。”
他說。
…………
……
咚。
麗貝卡·費因斯手裡的槍砸在地板上。
羅蘭·柯林斯。
一張她忘不了的臉。
“夜安。”
他提著燈,墊著腳,穿行在肉泥裡,邁過屍體和骨頭,在木床旁找了張還算乾淨的椅子,用床上的被子抹了抹,坐下。
把提燈隨手放在桌上。
“夜安。”他翹起腿:“我們不該在這兒相遇的,對嗎。”
麗貝卡·費因斯張了張嘴,喉嚨蜷著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那是一種奇怪無比的情緒,隻有她清楚為什麼。
“你的父親好歹是個執行官,無論生前如何,到底和邪惡戰鬥到最後一刻。”羅蘭敲打著膝蓋,凝視那麵色不停變幻的女人。她比布裡斯托爾時還要漂亮,豔麗。
更多了些危險。
她或許長出了一副與眾不同的尖牙,胃也變得永不滿足。
“你卻投身邪教,實在遺憾。”
惋惜?
此時此刻,麗貝卡·費因斯最聽不得惋惜。
或許是熟人,或許她清楚羅蘭的‘軟弱’,她仿佛繃斷了弦般歇斯底裡起來,尖叫著咆哮:“那都是因為誰?!”
“都是因為誰?!”
她終於能站直了。
指甲似乎都變得鋒利,手背生出短粗的硬毛。
“如果不是你!如果,如果不是你身邊那個婊子!柯林斯,哈!正直的執行官,如果不是你們,我本該得到的,可不止一個硬幣,對不對?!”
“如果我有足夠的錢,就不會被誘惑,成了這些怪物的刀劍!”…。。
“都是你!都是你們的錯!!你們騙了我!欺騙了我!”
“我本不該隻有那點錢的!”
“我可是沒了父親!”
她不敢靠近,卻開始用言語侮辱麵前的男人和那詭計多端的灰發姑娘。
“可你們卻騙我…”
如果不是他們,她該過著安逸富足的生活,該找個男人度日,沒準還能生個孩子——都因為那個惡毒的女人,她才變成今天這樣。
咚。
皮鞋尖打在地板上,沉悶的砸斷了她的瘋狂。
“費因斯女士。”
羅蘭摩挲著兩隻小鹿皮手套,慢條斯理:“如果我沒記錯,你該拿走了三十鎊補償款——對於你父親的死,我想,審判庭已經補償過你了,不是嗎?”
他聲音很輕,可在費因斯耳朵裡卻響如雷霆。
“在布裡斯托爾的車站,在第二個站台,有人截住了你,給了你一兜金鎊。”
“那數字我記得很清楚。”
羅蘭向前俯身,托著下巴,半張臉籠罩在陰影裡:“三十鎊,對不對?”
他的篤定讓麗貝卡沉默。
“我承認,仙德爾的確有些奇怪的小癖好。但拉姆·費因斯先生在某種程度上是為了布裡斯托爾犧牲——那麼,他的女兒,理應得到補償。”
“看來,他順利截住你,把補償交給你了,是不是。”
還是沉默。
麗貝卡抓了抓淡薄的睡裙。
此時此刻,她好像被對麵椅子上的男人,用言語剝掉了一層皮。
一層真正的皮。
“車站那、那個人…是…是你派來的?”
她分泌不出唾液,說話也結結巴巴。
好像有個劊子手砍斷了她的舌頭。
羅蘭扯了扯嘴角,眼中沸騰的金色漸漸冷卻:
“…你知道嗎,費因斯女士。濟貧院裡的一條人命才值五個便士,如果你夠漂亮,或者夠強壯,那麼,沒準能賣上三個先令——我是說,在理事們沒有收禮的前提下。”
“三十鎊…女士。”
羅蘭緩慢、細致地搓揉著那副手套,窸窸窣窣的聲音不亞於剛才‘霜鬼’的笑聲。
它們同樣催命。
麗貝卡垂著的眼球忽地轉了兩下,再抬頭時,突然大聲哀嚎了起來。
她擅長的。
淒厲、悲慘,教人聽著就難受。
這時,她清楚自己該怎麼活命…
或許也是最後的機會。
“對不起…對不起先生…!我我騙了您…”她抹著,血和淚混在一塊,一縷縷頭發沾在臉上,肩膀縮著,看著就惹人憐:“我隻是、隻是太害怕,怕您認為我和她們一樣…”
她提了提睡裙,露出大片肌膚。
“我…我其實…是被擄來的…”
她邊哭,邊順著牆挪,挪到那掛衣服的杆子旁,從一個枝子上摘下圍巾。
紅色的圍巾,在自己脖子上繞了兩圈。
“您瞧啊…您瞧瞧!”
“我可剛來…剛被她們,被這些黑心、狡詐、冷酷的女人綁著,您看啊!這兒還有我的圍巾,我剛脫去衣服——您看看我的手腕,是不是有傷口?!”
“柯林斯先生!您可是善良的人,千千萬萬不能斷錯了案子,我可什麼都沒乾…”
“我本該活得好,都要去工廠裡了!”
“可是,可是這些婊子、強盜、下流貨在巷子裡截住我,把我擄了過來…”
羅蘭靜靜看著她表演。
看她邊哭邊掖自己的‘圍巾’。
那是一段鮮血淋漓的,裡麵還有玉米粒的腸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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