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莉妲默默點了下頭。
“那麼,我妹妹說的那枚硬幣,是五鎊嗎?”“…嗯。”
“你不願意花它,是嗎?”
哈莉妲緊了緊繈褓,銀眸堅定:“那那那是先生給我的。”
波戴蓬起哄:“哦!先生!男人!英俊的,筆挺的…看上你的?”她用大手拍擊地毯,發出咚咚悶響。
“他是不是*你了?”
波戴麗瞪了妹妹一眼。
哈莉妲小聲解釋:“…那不是錢。”
她說。
“那是希望…他給我的希望。”
哈。
這句話太值得一個諷刺了。
但波戴麗阻止了自己的妹妹。
她也許比自己的妹妹,或者哈莉妲,甚至馬戲團裡的所有人都清楚‘希望’的重要性。
那比五鎊要沉重。
比五萬鎊都要重。
“你的希望,是嗎?”
哈莉妲認真地點了點頭:“我、我的…我要要要留著…”
波戴蓬默默彆過臉,沒再出聲,口型卻是‘要要要要要要’…
波戴麗很欣慰。
她看著麵前嬌小瘦弱的姑娘,看她那淺褐色的皮膚,銀亮的眼睛,似乎看一個湍流中捉住繩索的溺水者。
“那我借給你吧。”
“姐姐?!”
波戴麗淡淡道:“五個先令,如果你能等,我們還藏了一點…不過要夜裡。”
哈莉妲沒再等。
她拿著五個先令,真誠道了謝,說一定會還。然後,鑽出帳篷,沿著無人煙的小路快步往城裡去。
她離開後,波戴蓬才發火:“那是我們攢下來的錢!”
“我們差一點被賣到諾提金燈,”波戴麗伸手拿起桌上沒動的半塊油餅,咧開嘴,用槽牙狠狠碾下一小塊,用唾沫泡軟,一點點抿著吞著:“如果不是哈莉妲,我們已經死了。”…。。
這話倒波戴蓬安靜了一陣。
“好吧。”她歎氣:“好吧。可我已經告訴你了,有錢,有錢,有五鎊。我清清楚楚看見過。憑什麼揣著五鎊,還要借我們的錢?她根本還不起。”
波戴麗沒回答,隻淡淡提起自己的腦袋。
“我最近同萊爾先生講好了——在你睡覺的時候。”
“…什麼?”
“切掉腦袋。”波戴麗看了眼開始慌亂的妹妹,眼底閃過哀色:“我們再為他乾一陣,就找個醫生——雙頭人的腦袋值錢。我的可以賣給那些醫療學院。”
“你能分一點,萊爾先生拿多一些…彆嫌少,蓬蓬。我主要為了免費的手術。你知道,說服那些大人物碰我們的身體有多難。”
“到時候,一個腦袋,一個身體,你能活很久。”
不像她們現在。
兩個頭,短命的怪物。
也許都活不了半年?
一年?
那有什麼區彆呢。
死一個,剩下的就能像正常人一樣活了。
波戴蓬現在才是真正的憤怒。
或者恐懼。
這比她聽到要借出五個先令要驚恐多了。
“你怎麼敢!!”她幾乎用半邊身體扯動一整個,流出眼淚,喉嚨裡似乎蒙了一層痰液,抽泣著啞著嚷嚷:“你怎麼能拋下我!!”
“我們說好的!一塊活!一塊死!”
“波戴麗!你這個…你這個…”她止不住淚水,心臟跳得越來越快。
恐懼像頸上纏繞的臍帶,勒得她無法呼吸。
她不能沒有姐姐。
不能孤獨一人活著。
“不能…你不能拋下我…”
她憤怒,咆哮,又開始哀嚎,懇求。
然而波戴麗隻是用同樣厚實的大手,自己那一側的大手,溫柔地摸著妹妹的臉。
“我開個玩笑,蓬蓬。”
她說。
抽泣戛然而止。
她看著妹妹眼裡驟燃的烈火,不等她真罵出來,或動手掐她。
“你瞧。”
“人都要靠希望活著,蓬蓬。”
波戴麗很平靜。
“彆拿走一個人的希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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