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太守府前廳之上,曹操召集了隨軍的楊修、田疇、董昭、劉曄以及程昱五人;陳群似乎知道了什麼並未應召而來,而曹操也並未過問;將剛剛到來的斥候之信傳閱的同時的也將許都朝堂以及百姓紛紛南下之事說出。
“主公,此事並非小事!我軍雖得漁陽塞外異族大軍五萬,遼東太守之子公孫康率軍歸附三萬!然此八萬大軍尚未歸心,此刻又南遷數十萬眾於兗州;百姓心中不滿而憤然南下實屬常事,然整個豫州大小官員、世家竟並未有所舉動!此事怕是有人暗中操作!”
董昭所言完畢後曹操輕輕點頭並示意董昭入座,而隨後劉曄看完書信並結合曹操所說很快便將目光鎖定在了徐州彭城與司隸的右扶風。
“主公,這袁紹麾下不知是何人之策!竟以小利謀取涼州之大弊,那韓遂、馬騰皆為野心之輩;儘數西歸也就罷了竟還將右扶風整郡讓與馬騰,況且還應允馬騰之侄馬岱率領五千鐵騎前往彭城入駐;若我軍能得郿侯歸附那麼橫掃整個北方不在話下!”
“主公,程昱以為子揚先生所說乃為首要!兗、豫二州自主公鼓勵屯田以來,百姓終得飽腹;然世家為自身利益始終不願將田地讓出!我軍新力過於浮躁當沉心降之,而郿侯麾下皆為驍騎之精銳;比之主公麾下虎豹不在話下,若此刻能得郿侯歸附!那麼主公無需親自南下而世家必將拱手相助!”
董昭、劉曄、程昱三人發言完畢後曹操也隻是點了點頭,顯然三人都知道曹操欲讓這兩地的世家割肉以資助這南遷的數十萬眾;但是卻沒能想到曹操為何不阻攔百姓南下。
“主公,少將軍馬超不論何時都能為我軍所用!當務之急乃是如何從世家手中奪來錢糧、田地、農具,潁川荀、陳、鐘、辛四氏坐擁近乎整個豫州的田地!其股中隱瞞未報恐不在少數,削其易滅其難!主公當以削為主而非以滅而行,若過於絞殺定會引起兗、豫兩州的強烈反抗!”
“喔?子泰不妨與吾詳細說說如何以削為主?如果能讓世家心甘情願交出吾之所需,吾自然不會過於難為這些利益為首的名門世家;反而會將其所想儘數給予!”
“主公試想,這世家所求為何物?無非追求名利二字,主公在等而這些個世家大族又何嘗不是在等!在等主公之態度、等主公之行動;主公過渤海隻安排曹純、曹休、於禁、樂進四位將軍率軍護送異族北胡進入兗州而我軍卻直接入駐青州!世家之中不乏有才有能之人,又怎會不知主公心中所想;主公若要蕩平股中勢力那麼需儘早謀劃而非這般大軍相逼,這些世家既已知我軍不再入其掌控便會定會有所改變,昔日其擁立主公為何那麼今時便懼怕主公為何!”
縱使田疇說的極為巧妙,但是曹操還是明白了田疇所言;此前曹氏與一眾世家的關係乃諸家扶持曹操,然而世家擁立並歸附並非忠曹而是看在劉協這個天子的身份上才歸附;田疇此番提議是想讓曹操與世家從被扶持的位置改變為合作關係並如同當年那般暗中架空或步步緩圖世家,此方法最為巧妙且不會出現大的舉動與反抗;然而曹操沒有那麼多時間與世家這般糾纏,正如田疇所說世家能立世之久、於百姓之中紮根這般深厚;又怎會不知曹操所圖,隻不過曹操目前要的是絕對臣服;若其與袁紹決戰而世家背後內亂那麼曹氏將功虧一簣。
田疇見曹操並未應允便知曹操所行、所思並非緩圖,而田疇認為此刻大肆鎮壓有些為時過早;微微看了一眼曹操與尚未發言的楊修,田疇默默退下。
“主公,楊修以為諸位先生所言不無道理;然我軍看似與北方其餘兩家相互安定而相安無事,實則暗流交彙無時無刻不想著趁機扼殺對方!袁紹既選擇兵不血刃卻又危機重重的計策安撫了我朝的安東、安西兩位將軍,以極短的時間內謀取了司隸與涼州!那麼我軍便不可再耗費時間於內患之上,合作關係一旦危及利益則不攻自破!”
“那德祖以為吾當如何快速處理這北方之內患而儘全力對抗袁紹呢?”
楊修聞言提筆於豫州各郡分彆點上一筆,隨即便將地形圖展開又於揚州吳郡之上畫圈示意。
“主公可還曾記得揚州吳郡諸葛亮三擒三放之事?為何諸葛亮多次生擒吳郡太守虞翻甚至力潰江東四大家之首的魏家,明明活捉了魏家家主魏騰;卻又放其入城之後再行進攻?”
“此番說來昔日因此事吾還痛斥麾下,不知此事與吾等所謀有何乾係嗎?”
“主公請看,諸葛亮手持天子詔書;劉備為揚州牧率軍收複揚州其餘五郡皆為天子之令,然吳郡四大家公然違抗天子之意;諸葛亮選擇擒放無非是想借此告知天下不是劉備不敬世家,而是世家無視我大漢天威!其入城之後如何處置的世家,主公可還曾記得?”
曹操被楊修所言震驚,隨即腦海中仿佛如同枷鎖打開一般;隨即大笑間行至楊修身旁輕拍道:
“知我者!德祖也!吾能得德祖相助,這北方亂局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楊修惶恐,此番心思豁達皆為主公所教!隻不過主公身處迷霧無法自清罷了!”
“哈哈~好一個無法自清!說的對!吾便是深入迷霧而無法自清矣!爾等可都聽見了嗎?若昔日吾再深陷迷霧無法自清爾等便不惜一切叫醒、罵醒吾!”
“是!”
隻不過曹操並未當即下令任何事,而是交代了幾位謀士處理好平原以及許都送來之事後悄然行至陳群住所;而陳群此刻同樣收到了許都傳來的訊息,隻不過臉上麵無表情;不知其心中所想,輕歎一口後陳群有些無奈道:
“玄德啊,玄德!你麾下究竟是何等膽大妄為之人啊!此番當真動搖了我世家之根基啊!陳元龍竟棄陳家於不顧而南下投效……奈何我陳群生於亂世、哺於世家之中,若不思以護家族與那隻有野性的畜生有何異?這漢庭國家大義離我太遠,你之所願我不及也!”
就在陳群思索之際,府門前小廝來報;陳群收斂心神後便起身前往迎接,然而還未出房門便聽見了曹操的聲音。
“哈哈~吾道長文身體不適,無法參加議事!未曾想長文竟於家中煮茶,莫不是不願與吾相談不成?難道長文還在為柳城之事生吾的氣?不不不,還是說長文是因為這許都之事怪吾不成?”
陳群聞言趕緊上前向曹操行禮,曹操則是輕輕繞過陳群走向屋內;拿起陳群並未收起的訊息,草草一眼後便再度行至陳群身前將其扶起。
“長文!你我之間何需如此啊!吾與長文昔日於潁川一見如故,吾那時便認定長文必是吾心心念念之人!此番南遷異族引動百姓南下,吾悔當初未聽長文之言啊!來~還請長文為吾親自煮茶一嘗才是。”
“這……”
“嗯?莫非連一口茶水,長文都不願與吾享之嗎?難道他們不知吾曹操之心也就罷了,連長文也不知吾之心嗎?”
“陳群不敢!征西將軍請上座!”
“哈哈~好!長文請!”
屋內兩人相對而坐,曹操則是將桌麵上的訊息遞至陳群身前;隨即拿起陳群倒下的茶水細細的品嘗著,陳群則是將那訊息輕輕擲於桌麵之上。
“長文還是將其小心收藏才好,莫要被有心之人撿去才是;若不多加保管豈不是失去了密傳之要?”
“將軍所言豈不小瞧我潁川陳氏?此信雖為急迅卻也並非見不得人,將軍還是莫要在此處這般上心為好!欲得民心當為民著想,將軍心中似乎並沒有將百姓置於心中!”
“喔?長文從何看出吾對百姓未曾上心呢?若非吾致力於屯田軍治,如今這兗、豫二州不知要增加多少白骨!倒是長文些許,手持田地、錢糧掌控私兵卻還要與朝野之中搬弄是非;是否有些過於貪心了呢?”
陳群原本倒茶的手有些微微顫抖,隨即又默默為曹操倒入些許茶水;隨即將那訊息擲入火爐之中,燃燒的火焰中可以看見熱浪中不斷變化的二人正相互對視。
“將軍今日有所不同,隻不過將軍既欲讓我陳氏屈服;恐雷霆手段有些牽強不是?”
“有何不同?縱使吾曹操百般不同,這天下一統之霸業從未改變!倒是爾等世家於亂世強占田地,不顧百姓之生死!難道就不牽強了嗎?揚州牧劉備所行之事是否讓長文感到害怕?”
“……征西將軍欲行此道恐遭天下世家圍攻,陳群以為為時過早矣!將軍當選緩圖之道!”
“緩圖?是爾等要行緩圖吧?吾為何要緩圖?不出數載吾與袁氏必有一戰!此戰關乎北方之定奪!此戰足以使我曹氏徹底坐擁整個北方!不是吾等不起,是爾等世家等不起!”
“北方?整個北方單冀州腹地平陽便沃野千裡!將軍所行之霸道、所思之殘暴!若無我世家相助,這內陸繁華、地大物博的中原大地能剩幾何?將軍欲要我陳氏甘願,那麼還請將軍拿出誠意!而非這般高高在上,畢竟我潁川世家非那吳郡世家!”
“哈哈~好!長文不愧是吾心儀之人,吾心中所想唯長文儘知矣!名與利陳氏可追求其中一樣,其餘部分皆需讓出大半於吾漢室!吾漢室將其所求儘數給予!”
“曹操!我陳氏世代累積,方能以此大姓佇立這北方之天地!爾等不管宦官之後,挾天子之漢賊!怎敢要我陳氏大半祖業!”
“長文此言吾不敢認同,自太丘長陳仲躬以來爾等陳氏放於我大漢起勢;至長文不過三代!爾等陳氏大半祖業?試問長文,你所謂的大半祖業當真賞賜而來?亦或是某種吾所不知的方式掠奪而來?吾此番優先想起便是長文所處之陳氏!若長文不願為我大漢做事,那麼便不要怪吾為大漢清掃股中蛀蟲!”
陳群並未答話,曹操見狀也不再進一步相逼;而是將桌麵上的茶水飲儘後起身離去,似乎想到了什麼又向陳群輕語。
“吾不會過早對世家發難,但是若爾等還不知收斂;不願為吾大漢出力!那麼如何來的田地、權力,吾便會如何收複!此前吾並未發覺爾等罷了,倒是要好好謝謝袁本初!喔,對了!還望長文莫忘吳郡之事才好,儘早做出決斷於吾、於長文、於大漢、於陳氏隻有好處而無弊端!”
半月後,曹操親手所書寫之信傳回了許都;許都朝堂之上劉協讓一旁宦官將其念與朝堂之上的百官。
“征西將軍曹操拜上,吾聞陛下為南遷、南下二事苦惱;深感陛下之憂而茶飯不思,未能於陛下身邊而自歎自身之無能!然天下大事還需陛下定奪,臣以為此事當以各地豪強為主;臣自親自治理屯田納稅以來,百姓飽腹無憂!臣不過北征數月竟發生這般壓迫之事,臣請陛下即可下詔讓當地豪強、世家安撫流民;不可阻攔流民南下並施以柔和手段!此事若不重視那麼日後陛下威嚴何在?我大漢天威何存?爾等自視名門望族,卻對我漢民流亡不聞不問!可還有臉自稱名門?吾曹操一宦官之後尚知民不可失!還請陛下明鑒!臣曹操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