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1 / 2)

張春明心裡有點打顫。

周清洛雖然是笑著的,但是他眼神卻越來越涼,他手裡拿著個圓珠筆,吧嗒吧嗒摁個不停,像在往小本裡敲什麼不得了的密碼。

難道言多必失嗎?

可他明明通篇都是在誇讚。

誇人還有錯嗎?

張春明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剛想轉移話題,周清洛停下手中的小動作,溫溫柔柔地說:“您繼續說呀。”

張春明忽然感覺到了什麼叫做溫柔刀,明明是輕聲細語的一句話,張春明卻感覺像有人拿著刀架著他的脖子逼他說似的。

可能人的氣場是種神秘且奇怪的東西,而且會有近墨者黑的傳染性質,張春明此時竟從他身上看出幾分宋淩陰鬱的氣質來,仿佛他手中的那隻圓珠筆下一秒就抵在了自己的大動脈上。

宋淩以前用筆抵住人脖子的大動脈,要刺不刺的樣子。他又不是沒見過。

“他那個空中彆墅已經在裝修了,估計開春就能住。”

“還有嗎?”

張春明立刻搖頭:“沒了。”掐人脖子的事他也不敢說啊。

周清洛:“真沒了?”

張春明想了下,這麼回答或許不嚴謹,就說:“那當然還有,宋總的本事可不止這些,聽說他在股市裡也一騎絕塵,但我不知道,也不敢亂說了。”

張春明話音剛落,他電話就響了,他像獲了特赦一樣,和周清洛示意了下,就到外麵去接電話了,之後再沒回來。

等候室安靜了下來,周清洛腦袋空空,但卻心亂如麻。

張春明剛才說的信息量太大,他有點懵,不知道該有什麼樣的反應,隻好呆呆坐著,放空自己。

原來咖啡廳是宋淩的,大平層也是宋淩的,它們都和江時彥有關,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知道。

他並不是什麼咖啡廳VIP客戶,而是老板,怪不得一直雷厲風行的崔紫在他麵前畢恭畢敬。

那個大平層,應該就是他以前住的地方吧。

周清洛點開那個幾百萬點讚的視頻,又去看了江時彥的微博,視頻裡大鋼琴,在江時彥的微博裡出現了無數回。

朝陽下的鋼琴。

午後的鋼琴。

夕陽下的鋼琴。

深夜的鋼琴。

應有儘有。

周清洛大概想過宋淩和江時彥以前相處的細節。

宋淩小朋友是個小可憐,江時彥大哥哥是個大暖男,小可憐從小跟在大暖男後麵長大,因為成長環境過於畸形,小可憐對大暖男產生了病態的依賴。

所以建咖啡廳,買大平層這種行為也可以理解,畢竟這些都在宋老板能力範圍之內。

他為了告彆過去,義無反顧把這些東西都賣了,他也沒什麼好計較的。

這些他都可以理解。

但讓他不理解的是,隻要宋淩不想說,他身邊的朋友都會無條件幫他隱瞞。

就像崔紫,她知道咖啡廳是宋淩的,宋淩給他開了後門,但她不說,什麼看中了他畫畫的才華和天賦,咖啡廳需要畫手,都是假的。

就像焦左和關明朗,宋淩裝窮住進他家,他們也隻字不提,配合宋淩來騙他,一本正經睜著眼睛說瞎話。

就像上次宋淩莫名其妙消失一個月,他去找他們,他們都說,他們也聯係不上他,或許他確實有什麼迫不得已的理由,讓他再等等。

所有的人都在演戲,隻有他一個人真情實感,認認真真地按部就班。

本來想自己開個工作室,卻選擇去上班掙錢給他治病。

本想舒舒服服地活著,卻三番五次為他擔憂,擔心他被宋家抓回去,擔心他失控會傷害自己,擔心他的病會不會好,什麼時候才好。

所以宋淩身邊的人,到底把他當成什麼呢?

隻要宋淩想騙他,就沒有人願意跟他說實話。

也是,宋淩都在騙他,那彆的人有什麼義務告訴他真相呢。

周清洛覺得很可笑,自己明明一開始是想方設法遠離,現在卻天天圍著他轉。

而現在,宋淩也為了自己買了空中彆墅,說要看星空看燈火。

是不是跟當時給江時彥建整棟咖啡廳的心態一樣呢。

他沒參與過宋淩的過去,他不知道宋淩對江時彥和對他之間有什麼區彆。

到底他對自己,像對江時彥那樣,隻是救命稻草一般,無休止地依賴,還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了愛人,想跟他在一起。

關明朗說過,宋淩是一個病人,有可能是一樣的。

當時他可以很自信告訴關明朗不一樣,但他現在有點拿捏不準了。

周清洛覺得很無力,就像宋淩不知所蹤的那一個月一樣迷茫。

他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一點都不喜歡。

他答應兩人在一起,還是太草率了。

他現在希望宋淩的病快點好起來,快點做個了斷。

他有點悶,剛想出去透透氣,李康河給他打電話,宋淩已經治療結束了,人還在診室休息,關於宋淩的病情需要跟他溝通,讓他到辦公室來。

周清洛勸自己冷靜,現在還不是跟宋淩算賬的時候,一切等他病好了再說。

他收拾好心情,去辦公室找李康河。

李康河人雖然略顯疲態,但笑容滿麵,像剛完了一台相當成功的大手術。

李康河微笑著招呼他過來坐,“你這個朋友意誌力和信念不得了,求生欲很旺盛啊。”

周清洛問:“那他什麼時候能好?”

李康河笑了下,“你跟他問的同一個問題,你也著急結婚啊?”

周清洛:“?”

“宋淩巴不得現在就好,明天你倆就去領證,你也是嗎?”

周清洛不知道宋淩又在醫生麵前胡說八道些什麼,就轉移話題,“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知道他什麼時候能痊愈?”

·

李康河也不開玩笑了,跟他說起了正事:“他已經治療兩個多月了,剛好一個療程,按照正常的進度,他應該需要治療一年左右的時間,但他這段時間表現不錯,積極配合,按時服藥,而且意誌力堅定,病情恢複得非常好,一些恐懼的東西,比如黑暗,葡萄,皮鞭等等這些童年陰影,現在基本上都不怕了,接下來就是鞏固恢複的階段,如果不受到強烈刺激,保持心情舒暢,沒什麼大問題。”

周清洛聽得有點懵,“所以到底是好了,還是沒好啊?”

李康河:“簡單來說就是,手術很成功,接下來就是康複階段。”

周清洛:“那就是沒完全好。”

“……可以這麼理解。”

“那他跟正常人還差哪兒?”

李康河樂了,要是世界上多幾個這麼有趣的人,那有心理問題的人就會少很多。

李康河思考了下,“大差不差吧。”

“那多強烈的刺激才叫刺激?那正常吵架打架分手之類的,行嗎?”

李康河默了默,雖然這事兒和他現在的臨床症狀沒什麼關係,但李康河還是拿出了‘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的心態勸,“這不好吧,他還想著病好了趕緊和你結婚呢。”

周清洛:“這您不用管,您就回答我,他受得了受不了。”

李康河:“……”

李康河當然知道和宋淩這樣的病人談戀愛有多辛苦,需要給他很多的理解和包容,平時好多小情緒小委屈都無處宣泄,隻能自己消化。

好多人一開始說著要陪著伴侶度過黑暗,結果到最後把自己都給整抑鬱了。

李康河:“看他這想跟你結婚的信念,我怕你是分不了了。”

周清洛:“我努努力唄。”

李康河愣了下,接而哈哈大笑,“小打小鬨怡情,適度調情可以,自己把握。”

周清洛也覺得這戀愛談的實在是日了狗了,能不能吵架還得谘詢心理醫生。

病好了是吧。

就好得還挺猝不及防悲喜交叉的唄。

既然他受得了,那就跟他來一場虐戀情深,收拾下這個嘴巴一天到晚沒個正經樣的大豬蹄子。

叫他騙人。

叫他給江時彥代筆上色。

叫他給江時彥建咖啡廳。

叫他玩失蹤。

叫他給江時彥買大平層,瀟瀟灑灑賣了,裡麵的東西也不處理一下賣點錢。

他不想矯情跟他計較,但這事兒也不能這麼算了,畢竟他還聯合那麼多人一的起騙他,崔紫,焦左,關明朗,小慈,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他我都倒是要看看,宋淩什麼時候跟他主動坦嗬白大平層和咖啡廳的事情。

看他們還騙他到什麼時候。

這時候,李康河電話響了一聲,護士給他發消息,說宋淩醒了。

李康河:“宋淩醒了,找你呢,去吧。”

周清洛走到治療室裡,宋淩還有些疲憊地躺在床上。

關明朗跟他說過,心理治療有時候會讓患者想象回到當時的那個情境中,然後靠著自己的意誌力走出來,這樣才能擺脫心魔。

看著宋淩已經濕透的鬢角,周清洛抽出紙巾,安靜幫他擦了擦額前和鬢角的汗珠。

宋淩抓著他的手,親吻了下他的掌心,而後緊緊貼在自己的臉上,“老婆你來了。”

小護士咳了聲,“病人如果休息好了,就可以走了。”

她說完,就走開了。

周清洛想抽回手,“彆亂喊啊。”

宋淩沒有理會,臉頰蹭了蹭他的掌心,“清洛,我剛才把小時候的噩夢都做了一遍。”

那些黑暗恐怖陰鬱的夢境,那些令他聞風喪膽的道具,那些咄咄逼人的惡人,全都出現在夢境裡。

周清洛拇指動了下,擦掉了他鬢角的汗珠。

宋淩一把將人拉入懷裡,親吻他的臉頰。

“在夢裡我跑得好累,怎麼都跑不出去,找不到出口,四周很黑。”

“但我的清洛在外麵等我,他等著我跑出去娶他。”

“清洛,我跑出來了,我可以像一個正常人一樣愛你了。”

宋淩一口氣說了四句話,得意洋洋的樣子,像邀功請賞的小孩。

周清洛怔了怔,“你確定你愛我嗎?”

宋淩親了下他的唇,“怎麼,要身體力行嗎?”

周清洛發自內心高興。

宋淩能走到今天,隻有他自己知道多不容易,那些狠心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他笑著拍了拍他的背,“恭喜,以後可以好好活著了。”

“你答應給我做老婆,沒忘記吧?”

周清洛猛然清醒。

如果他現在還不知道咖啡廳和大平層的事情,他肯定會被某些人的甜言蜜語蠱惑了。

俗話說得好,男人不狠,地位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