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菲還是知道事情輕重緩急的。
搶占風頭是次要的, 主要是要向圈內人證明她的地位和大房的地位。
更重要的，就是要取得爺爺的歡心。
這些年來，大房靠著和秦老爺子住在一起, 有著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優勢，又有親生的奶奶這麼個天然的枕邊風，一直過得相當滋潤。
再加上二房的那個秦一玥, 充其量也就是個養女。還是個一點兒都不會討人喜歡的內向性格。
因此秦菲一直覺得自己是孫輩裡的獨一份, 爺爺手心裡的小公主。
——秦一旭雖然優秀得過份，但太優秀，爺爺反而對他越發嚴格。
像她這樣，既有著一定的能力，又能當個貼心小棉襖。
這才正好。
因此秦菲一直挺有優越感的。
哪怕是時彆雲出現了，張明玉說爺爺挺喜歡那個新找回來的野種。她也隻是略微有點危機感，其實並不怎麼當一回事。
誰能和自己比呢？
她配嗎？
直到這會兒，秦菲看見了秦老爺子的眼神, 忽然感覺一種陌生的情緒爬上了後背。
——她莫名地, 害怕了。
然而秦菲的爸媽，秦盛開和張明玉, 卻顯然並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這會兒看其他人都看了過來，張明玉還略有些得意。
衝著之前開口那不懷好意的名媛冷哼了一聲：“這可是P家的高定，也隻有我們家菲菲才能撐得起來了！”
說話間儘顯優越。
那名媛撲哧一聲笑了。
也不反駁, 就笑嘻嘻地看著秦菲，頓時讓秦菲臉上更是火辣辣的一片。
她知道，自己絕對是被嘲笑了。
秦盛開不耐煩和老婆孩子搞這些有的沒的，遠遠看見老爺子正看著這邊，忙拉了拉她們。
“行了，趕緊的吧, 快過去和爸和大哥打個招呼。”
張明玉還想再拿喬，也經不住丈夫的不耐。
隻能跟著走了過去。
其實要她說，應該就應該等在原地，讓大哥一家來主動迎接才是——他們進來都沒有被歡迎呢！算什麼禮儀呀！
因此一走過去，張明玉就忍不住率先開口。
“大哥大嫂，不是我說，你們這宴會怎麼辦的？我們進來的時候，門口連個人都沒有。這得虧是我們，要是客人來了……那還不覺得失禮麼？”
時韻還沒見過這麼能倒打一耙的人。
本來她還因為丈夫和女兒的登台官宣而有些感動，幸福極了。
這會兒張明玉一句話，把時韻的好心情全氣沒了。
幸好，秦盛睿不著痕跡地攬住了妻子，幫著她平複情緒，也讓她先彆著急開口。
果然，坐在首位的秦老爺子主動發話了。
“你們還知道是客人？遲到了多久，你們也配當客人？”
秦老爺子不說話則已，一開口就毫不留情。
二房的人頓時都愣了。
這聲音雖然不大，但也沒有刻意放低。
因此周圍離得近的客人，或多或少都聽到了一點兒。
雖然明麵上大家都是“禮貌性地挪開視線裝沒聽見”，但其實一個一個都豎著耳朵偷聽，生怕自己漏掉了什麼豪門密辛。
張明玉看了看周圍隱約投過來的視線，感覺自己有些下不來台。
便擠出一個笑容，努力打圓場：“爸，不是的。我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給菲菲打扮了一下耽誤了一會兒……小姑娘家的，總得收拾得漂亮點吧？”
她要是不提這事兒還好。
一提起來，秦老爺子頓時一肚子的氣。
他重重地提起拐杖，杵了一下地麵。
“打扮，你們看看打扮的這是什麼？好好的一個姑娘家，不倫不類……這是給人看戲的？”
這話簡直就是在當麵打臉了。
打的還是張明玉和秦菲兩個人的臉。
張明玉頓時一句話也不敢說了，秦菲更是低著頭裝鵪鶉。
秦老爺子冷哼一聲，轉過頭開始和秦盛睿說起了話。
雖然不再提這件事，但他的表情顯然不像是消了氣的樣子。
照他說，這幅嘩眾取寵的樣子實在可笑。
秦老爺子倒沒怪罪秦菲，隻是覺得是自己這個兒子和兒媳婦太不知所謂了。
一幕戲緩緩落下帷幕，旁邊的人也都看到了自己想看的。
這會兒便互相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悄悄耳語起來。
“看著……這秦家的二房也不怎麼行啊。”
“本來就是廢物啊，這些年都靠吃油水，實權一個也沒拿到，全在大房手裡呢。”
“嗨，那也是大秦總能力強啊，不然你讓小秦總試試？還不給你賠個底朝天？”
以前，秦老爺子也曾經用過一樣的方法培養兩個兒子。
交給他們倆一家公司，讓他們自己去乾。
秦盛睿靠著這家公司發家，很快就壯大了自己的事業和產業，做到了如今的局麵。
而秦盛開呢？
不到一年的時間，就把公司折騰到了破產。
到最後不得不讓老爺子親自出手收拾爛攤子。
從那以後，二房就再也沒拿到過任何實權了。
隻不過之前看起來受寵的假象，蒙蔽了不少人。
今天這一通毫不留情的訓斥，倒是讓很多人看到了真相。
明白人，也都知道自己應該支持誰了。
一時間，秦盛睿那邊的人趨之若鶩，全是想和他套關係搭話的。
二房這邊則門可羅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種場合已經逐漸變成了大人們之間的觥籌交錯。
秦菲也不想留在這兒被公開處刑，便乾脆打了個招呼離開了那個範圍。
轉而去找她平時相熟的幾個名媛去了。
沒想到一過去，她就看見原本熱熱鬨鬨笑著的幾個女孩子都停了下來，一起看著她。
眼中閃動著揶揄和嘲笑的目光。
——不用說，肯定是剛剛就在一起嘲諷她呢。
秦菲高傲地抬起頭，打了個招呼。
莫庭，也就是剛剛故意大聲說秦菲穿的是“戲服”的那個姑娘，便尖著嗓子開口道。
“菲菲啊，多了個妹妹，感覺怎麼樣？”
秦菲含糊道：“挺好的。”
莫庭笑得燦爛：“是嗎？我怎麼感覺，你爺爺好像更喜歡她呢？”
其他幾個女孩子也都笑嘻嘻地緊盯著秦菲。
秦菲忍不住攥緊了手。
這句話簡直戳穿了她的全部心事和擔憂，可她還不能發作。
這些人都是富豪之子，哪怕是她也不能輕易翻臉的。
她隻能咬著牙，輕描淡寫道：“都是我們家的孩子，還要分什麼？再說了……她也就是剛來。昨兒晚上，我爺爺還非要我彈琴給他聽呢，說是不聽我的曲子就睡不著。”
新鮮勁兒誰沒有呢？
真要比爭寵，她秦菲還沒有過敵手呢。
莫庭果然上套了。
忍不住問道：“有那麼神奇嗎？你彈的是安眠曲啊？”
秦菲微微一笑：“當然不是，就是我最近在省級鋼琴比賽拿獎的那首曲子。我挺喜歡的，很減壓。你想聽的話，可以給你們表演一下？”
莫庭：“……”
不就是想露一手麼？裝什麼裝啊？
還擱這兒高級凡爾賽呢。
她翻了個白眼：“你想彈就彈唄？”
秦菲等的就是這句話。
她便施施然走到了樂隊前，和彈鋼琴的女生說了幾句。
很快那人便讓開，換秦菲坐上了琴凳。
樂隊也停下了演奏。
全場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了秦菲。
秦菲不著痕跡地把裙擺拉開，拉到一個完美的角度。
她知道自己這會兒坐在鋼琴前，形象又不一樣了。原本誇張的裙子被鋼琴演奏一壓，反而和諧了不少。
這，將會是她的反擊一戰！
秦菲彈奏了起來。
能在省級比賽那過獎，的確是不一般的。
尤其是秦菲卯足了勁兒要露一手，自然用上了全部的技巧和能力。
角落裡，時彆雲和同學們也都停下了聊天，傾聽起來。
時彆雲雖然聽不懂，但很震撼。
“看著挺難，厲害啊。”
她真心實意地誇獎。
主要是秦菲那手上下翻飛，快得都要看不清了。
不明覺厲啊。
梁星闌側頭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第二小節快了兩個音。第八小節彈錯了一個黑鍵。”
時彆雲：“……這你都能聽出來？”
梁星闌嗯了一聲。
畢竟活了幾十年，不是白活了這麼久的時間。
總得做點什麼。
彈鋼琴，算是其中的消遣之一。
旁邊，本來也都覺得秦菲彈得不錯的人，這會兒經由梁星闌的點撥，也恍然大悟。
“還真是，我剛剛也覺得那塊兒快了點。”
“哎，這個地方她又彈錯了。看來是老毛病了。”
秦菲的反擊演奏，逐漸變成了挑錯大會。
秦菲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看穿了。
等一曲演奏完畢，她還施施然地站起身來，裝模作樣地朝著大家鞠了一躬。
自覺自己仿佛已經在維也納□□了。
但秦菲的表演還沒結束。
她緩步走向了時彆雲，高聲道：“妹妹，祝賀你今天公開身份。剛剛那首曲子送給你。”
時彆雲雖然挺疑惑她倆什麼時候這麼熟了，但還是禮貌點頭：“……謝謝？”
秦菲勾起嘴角：“雖然我們才見過一次，但我一看你就感覺你是我的親妹妹。要不我們一起來一次四手聯彈？”
無論時彆雲答應還是不答應，秦菲都會占據上風。
不答應，就暴露了時彆雲壓根連鋼琴都不會的事實。
答應了，那麼四手聯彈她也會徹底壓住時彆雲，甚至讓她出醜。
沒想到時彆雲沒有回答。
而是挺詫異地看著她：“今天也是你的什麼節日？需要送禮？”
眉目沉靜的少女特彆誠懇道：“要不我直接給你打錢吧？”
送曲子這事兒雖然高雅，但不實用啊！
時彆雲覺得，自己這個堂姐實在是腦子不太聰明。
要禮物都不會要。
秦菲：“……”
這是在嘲諷她祝賀沒拿上什麼禮物，隻是送了首曲子？
嗬嗬，這堂妹還真是個頂級綠茶。
“不是的。”秦菲笑著解釋，“隻是和你一見如故，想一起演奏而已。抱歉……我隻是太喜歡音樂了。你要是不願意的話，也沒關係的。”
時彆雲懂了。
原來這是個藝術家堂姐。
那確實，和錢扯上關係，就太玷汙她了。
時彆雲點點頭：“我不會彈，會拉低你的水平。你要不自己再彈一首？我看大家都挺喜歡聽的。”
周圍剛剛一起挑錯的人：“……”
大家是喜歡挑錯吧！？
秦菲一愣，沒想到時彆雲居然這麼快就認輸了。
不僅當場承認自己無能，還誇了她一把？
……這也，太沒有挑戰性了。
秦菲瞬間感覺自信心又回來了。
既然時彆雲把機會送到了她手裡，那她肯定不能錯過。
她輕巧轉身，回到了鋼琴前，又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這次，梁星闌也是很快就找到了秦菲的問題。
“重音不對。”
“又錯音了。”
“節奏完全亂了。”
他越說越忍不住皺眉，這都彈的什麼玩意？
時彆雲勸他：“就當免費表演嘛，放輕鬆，彆在意。”
像她這種外行人，聽著就感覺挺好，都不錯。
梁星闌這才點了點頭。
旁邊的人則越聽這話越覺得不對勁。
這意思……仿佛是秦菲成了樂隊裡的一員，擱這兒來給客人們表演節目來了？
一曲結束，時彆雲立刻大力鼓掌。
並且完全不顧周圍人的目光，大聲叫好。
藝術家嘛，必須得要鼓勵才行。
時彆雲就敬佩這樣的人！
梁星闌：“……”
其他人：“……”
好他媽尷尬的叫好。
這就是社交牛逼症嗎？
這秦菲能相信？
秦菲即便是期待著熱烈的反應，也沒想到這反應居然是來自於時彆雲的。
但不得不說，時彆雲這架勢極大地滿足了她的虛榮心。
她還真相信了。
她矜持地點一點頭，又彈了起來。
就這樣，秦菲彈一曲，時彆雲就叫好一次。
到最後都不用時彆雲鼓掌了，秦菲自顧自地就一路彈了下去。
甚至還真沉浸在這裡麵了。
直到她肩膀猛然一沉。
“你乾嘛呢！？”
張明玉怒火中燒地看著秦菲，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你看看你，真把自己當演奏小姐了？！”
秦菲一愣，這才環顧四周。
她發現，時彆雲和她的那幫同學早就不見了，壓根沒注意她在乾嘛。
至於大廳內的其他人，這會兒要麼在談生意要麼在聊八卦，一個一個熱火朝天，誰都沒在意背景音樂。
就連她現在停下了演奏，都沒有一個注意到的人。
秦菲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
張明玉已經一把把她拉了起來：“我讓你學鋼琴是陶冶氣質，不是讓你給彆人當伴奏的！這麼好的機會，你不去認識人去結交人，在這裡給我練琴？”
張明玉簡直要氣壞了！
與此同時。
時彆雲已經帶著同學們去後院裡燒烤了。
宴會廳裡雖然也有不少食物，但大多都是看起來精致，其實味道就那麼回事兒。
哪有燒烤得勁兒呢？
他們本來就是同學，和秦菲及她的那幫名媛塑料朋友自然不一樣。
相處起來輕鬆自然，認真真實。
這會兒打打鬨鬨地一起燒烤，還挺開心。
時彆雲自己試著烤了一串，以黑炭作為結束後就徹底收手了。
免得浪費食物。
倒是梁星闌，不僅鋼琴有造詣，在燒烤這件事上似乎也很懂行。
烤出來的串串又香又美味。
“這個給你。”
他把自己烤完的一大盤都遞給了時彆雲，完全不顧周圍人眼巴巴的眼神。
時彆雲高興極了：“謝謝！”
然後轉頭招呼大家：“快來快來，開吃啦！”
梁星闌：“……”
得，他早該想到的。
時彆雲發著發著，忽然看見人群中有個陌生的麵孔。
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姐姐。
穿著打扮很職業的樣子，和今天的宴會略微有點格格不入。但麵孔卻很和善。
她遊離在燒烤攤不遠處，看著他們探頭探腦的，像是想上前又不敢。
時彆雲便主動走了過去。
“你也想吃嗎？”
她把盤子遞過去。
小姐姐：“……”
她急急忙忙擺手：“不不不，不是的。我就是想問問，咳咳……那個，那個宴會大廳怎麼走啊？”
時彆雲：？？？
小姐姐十分尷尬：“這家太大了，我去了個廁所就認不出來路了……”
時彆雲眼神瞬間飄忽了。
行了，她懂這感覺。
她不會說自己剛來秦家的時候，也是花了好一段時間才弄清楚整個莊園的構成的。
因為真的……太、大、了！
“我帶你去吧。”
時彆雲覺得自己和這小姐姐挺有緣分的。
後方梁星闌已經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便叫了一聲：“時彆雲？”
小姐姐剛剛還隻是覺得她眼熟，這會兒聽見這聲音才忽然恍然大悟。
這居然就是這莊園的主人家！
今天宴會的主角！
“原來是你啊！”
她忍不住驚呼，有點忐忑道：“不用不用，你給我指路就行。不用麻煩你。”
時彆雲微微一笑，順手把盤子塞進了梁星闌的手裡：“ 沒事兒，剛好我消消食。”
她剛剛一口氣吃太多，有點撐。
梁星闌：“……？”
他看著空空如也的盤子，和遠去的兩個人的身影，隻能認命地回去重新烤串了。
從室外燒烤到宴會大廳的距離不遠不近，不過兩個人剛好可以交談兩句。
時彆雲很快知道，麵前這個小姐姐叫胡蘋。
她……她是混進來了。
胡蘋咳嗽一聲：“其實就是找人買了個女伴的名額，讓他帶我進來。”
其實倆人根本不認識，進來後就分道揚鑣了。
本來這種事她是不可能說出來的，更不可能對著主人家說出口。
可或許是因為時彆雲看起來年紀小，很容易讓人安心。
或許是她親和的態度，讓人不由自主地放下了心防。
胡蘋就這麼說出來了。
時彆雲果然沒有大驚小怪，更沒有喊人把她趕出去。
而是好奇道：“你想進來做什麼呀？吃東西嗎？”
胡蘋：“……”
她發現了，這妹子好像對乾飯特彆情有獨鐘。
“不是的，我是聽說這裡會來很多大佬，所以想過來拉拉投資。”
投資？
時彆雲瞬間警惕了：“什麼投資？”
胡蘋歎了口氣，說道：“是一個電影。我覺得劇本挺不錯的，導演是我同學，也很靠譜……可惜錢不夠，前任投資商跑路了，現在開不了機。”
演員都找好了，雖然都是些十八線，但拍攝製作也是要基本費用的。
除非找到新的投資商，否則就是個死結。
這是時彆雲沒接觸過的領域。
她瞬間想起了自己從前看的不少商業大片，群星雲集，特效拉滿那種。
忍不住好奇問道：“那需要多少錢？”
拍電影的話，好像看宣傳都是一個億起。
這種還需要拉投資的，說不定得五個億吧？
胡蘋低落道：“兩百萬。”
時彆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