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動竹葉沙沙作響,遮掩這一隅不可讓外人瞧見的光景。
丞相之子和軍侯之子,一個屬太子黨派,一個屬四皇子黨派,這樣針鋒相對的兩個人,卻在深夜丞相府無人知曉的角落裡,極儘親密地糾纏。
在衛錚的手探到衣領裡,撥開肩頭衣服時,夜色的一抹涼意頓時讓蘇徊從暈頭轉向中驚醒,用力咬下口中攪弄風雲的舌,腥甜氣息在口腔蔓延。
那衛錚竟是連吃痛都不鬆口,還更發狠了一些!
蘇覺得口舌發麻,正要再狠狠咬下去的時候,衛小侯爺突然抽身。
借著月色,衛錚看清了蘇徊眼睛蒙著水光的迷茫樣子,白皙俊秀的臉泛起紅暈,儼然一副被狠狠疼愛過的模樣。
被他扯開的衣領露出圓潤白皙的肩頭,蘇徊是金尊玉貴養大的,肌膚嫩得很,被他粗手粗腳的弄出指印來。
看得衛錚眼熱,喉結上下滾動一番,就要湊過去繼續親昵。
卻被醒過神來的蘇徊用力推開,再拉上衣襟,遮蓋圓潤肩頭和漂亮的鎖骨,圓眼瞪大,“衛九思,你是瘋了嗎?這裡是什麼地方?你深更半夜闖進來,還……你真是瘋了!”
衛錚低笑一聲,動了動舌頭,感受那處傷口,舌尖在唇邊快速掃了一圈,舔走唇上的濕潤。
同時一抹血漬也被帶到了唇角,他渾不在意,伸手用粗礪的指腹抹掉,嗓音沙啞低沉。
“蘇徊,我很早就瘋了,你不知道嗎?”
“在你當年跟我說不要再見麵的時候,我就瘋了。”
蘇徊聞言眼睫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咽下口中那抹血腥味,緩緩開口:“你既然還記得當年的話,就不該來找我。”
“且不說朝局立場,你我都是男子,你我的身份,我們之間就不可能有結果。”
“年少時懵懂無知生出的情愫……”
蘇徊頓了頓,忽而從那抹血腥中品嘗出些許苦澀的味道,又繼續道:
“既然斬斷了,就該忘卻前塵,你當你的衛小侯爺,我當我的蘇景南,橋歸橋路歸路,這樣於你我,於蘇衛兩家都好。”
“衛九思,你走吧,我隻當你沒來過,今晚什麼都沒發生。”
衛錚又低笑了一聲,他站在廊下竹蔭暗處,硬朗的容顏看不出任何情緒。
蘇徊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麼,便要轉身往臥房去,又突然被一股強有力的力道攥住胳膊,壓到廊柱上交頸纏吻。
“衛……唔……”
蘇徊再度掙紮,晃動了伸到走廊下的竹枝,發出更大的聲響。
竹苑巡夜的下人聽聞動靜,提著燈籠走來,“誰在那裡?!”
衛錚頓了頓,就是這個空檔讓蘇徊抽身出來,反手把他推到柱子後麵擋住,努力平穩呼吸回道:“是我。”
“少爺?您回來了?”
“嗯,我……睡不著,出來透透氣,你退下吧。”
下人領了命提著燈籠轉身,又被叫住。
“等等,我想一個人安靜地待一會,我若不叫,你們都彆過來了。”
以往蘇徊也有過這樣的吩咐,所以下人並沒有覺得很奇怪,依言離開。
待腳步聲走出竹苑後,蘇徊才大大地鬆了口氣,被人從背後摟住腰的時候又很快提起來。
他伸手試圖掰開環在腰上鐵鉗一般的大手,卻紋絲不動,隻餘無可奈何:“衛九思你鬆手。”
“不鬆。”
在外風度翩翩,男子氣概如山的衛小侯爺,此刻像個潑皮無賴一樣,將下巴架在蘇徊肩上。
“你都幫我打掩護了,我不做點什麼,豈不是白費?”
蘇徊深吸一口氣,頭疼極了,“衛九思,剛才說過的話還要我再說多少遍,你才能聽進去?”
衛錚眼眸微暗,緩緩開口:“你到現在還在喚我衛九思,要我怎麼把你當年說的那些話當真?”
“蘇景南,當年是你說的不要再見,我沒說過,我也沒同意過,從來都沒有。”
“你可還記得,九思這個字是你為我選的?”
男子二十立冠便要取字,由父母或者族中德高望重的長者取字。
當年衛錚為了讓父親給他取九思這個字,費了一番功夫。
提及往事,蘇徊輕抿唇角,一幕幕畫麵在他腦海中浮現。
彼時麵容還不似現在冷硬,個頭也不像現在這樣幾乎高他一個頭的衛錚,在下學之後推掉朋友邀約,湊到他跟前,跟他說再有兩年就能加冠的事。
那時的衛錚對他總是開朗笑著的,每每低頭找他說話的時候,在蘇徊看來都像隻狂搖尾巴而不自知的大狗。
但他從沒對衛錚說過這個心裡的想法,若是說了,隻怕衛錚會捧著他的臉,把他壓在草地上,或者假山洞裡咬他的嘴。
然後再對他說上一句:被大狗咬的滋味怎麼樣?
蘇徊逼著自己從回憶裡抽離,冷下眉眼:“記得又怎麼樣,不記得又怎麼樣?君子有九思,衛小侯爺如今的所作所為哪裡擔得上這個表字?你該走了!”
衛錚的眉眼霎時間也冷了下來,從牙縫裡咬牙切齒地擠出他的名字:
“蘇、徊!”
“你當真是好一副冷心腸啊!如今抽身得瀟灑,是不記得一點當年你如何在我身下婉轉嬌啼的了嗎?”
“你若真想讓我遠離你,就彆讓旁人離你太近,先是要同表妹相親,又是同江敘來往多日進進出出,你們都在齊運巷那間小院裡做了什麼?!”
“你也同他關上門……”
“啪——”
一個脆響的巴掌,衛錚的話戛然而止。
蘇徊麵無表情:“我如何都與衛小侯爺沒有關係,請你現在立刻離開這裡,否則我便是不要這名聲,也要喚家中守衛驅趕你了。”
衛錚側著臉,在陰暗處看不清神情。
那一巴掌是實打實的,蘇徊手心還在發麻、發抖。
他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覺,心痛、心酸,失望,還有被封存在心底不敢觸碰的……
“好聚好散這四個字,我希望衛小侯爺能明白,彆毀了你在我記憶裡的樣子。”
“阿景。”衛錚上前一步,發覺蘇徊警惕的後退並握緊拳頭滿臉防備,心口傳來陣陣刺痛感,眼神複雜地看著他。
“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我隻求你在我找到法子解決這事情之前……”
“求你,彆同旁人在一起。”
他是威北侯之子,是當朝貴妃的子侄,是掌管皇城禁軍的衛小侯爺。
驕傲如衛九思,卻這樣低聲下氣地懇求他。
看著他後退離開的畫麵,蘇徊漸漸覺得無法呼吸,直到竹苑徹底沒了他的身影氣息,他才鬆懈緊繃的情緒,大口喘氣。
攤開掌心,已是青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