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本該和太子十分親近的蘇家父子,仍舊和平時一樣,不近不遠地處著。
有些聰明人還隱約嗅出蘇丞相對太子和之前比起來,反而冷淡了許多,叫人摸不著頭腦。
接下來的一個月裡,南帝的病症一直沒有好轉,邊關那邊時不時傳來獲勝的消息,但突厥這邊似乎也是知道南帝病重,不想就這麼輕易放棄。
被賀蘭玦擊退後,留守霸占著最初被他們攻占的沛州不放,並揚言停戰,要和南朝和談,給錢給馬他們就退回草原,將沛州和沛州百姓歸還。
對此,邊關駐守的定北王表示,笑話!
敗將之軍,何來臉麵和談?
若不是顧及沛州城中百姓,賀蘭玦早已帶著燕北大軍的鐵蹄將剩下那些突厥軍隊一網打儘了。
在沛州僵持不下之時,京中傳來了不妙的消息。
南帝病情加重,按理該扶持儲君登位了。
朝中逐漸開始奇怪,皇帝病重後一麵都沒露過,太醫院給出的說法雖然委婉,但他們的為難,大臣們都能看出來。
內閣想要進宮探望陛下,確定情況,卻被皇後攔了。
有不站隊的純臣開始質疑,太子和皇後之舉,是否有虛心之嫌。
可南帝不露麵,太子又是名正言順的太子,這個時候南帝若真龍馭賓天了,繼位的還是太子,他們若此時鬨得難看了,日後又該如何?
且邊關那邊還沒結束,朝中動蕩不利局勢。
……
帝王寢宮。
蘇皇後一襲鳳袍在龍榻前伺候湯藥,神情不可謂不溫柔。
染紅的指甲帶著做工精美的護甲,此刻正捏著手帕,毫不嫌棄地替南帝擦著從唇邊溢出的湯藥,“陛下,不喝藥怎麼會好呢?”
麵色灰白的南帝憤怒地瞪著眼前的女人,為自己誕下太子的正宮嫡妻。
“毒婦!”
蘇皇後溫柔一笑,再次為南帝擦拭唇邊溢出的液體,“不管陛下怎麼謾罵都是無用的,如今你落到了我手上,陛下若老老實實將傳位詔書寫了,昀兒還能讓你當太上皇,在宮中安享晚年,何必弄成如今這樣呢?”
“不可能!我不可能將皇位交給你們這樣狼子野心的母子身上!毒婦!逆子!”
南帝力竭,本該是氣勢十足的一句話,此刻說完便控製不住地咳了起來,唇邊溢出血絲。
蘇皇後仍是勾唇微笑,“陛下真是說笑了,若論毒,誰能狠毒過你呢?連先皇的綠帽子都敢戴,還與葉氏穢亂後宮誕下賤種,竟然將其當做自己親弟養大。”
“陛下也知道這事見不得光,所以把賀蘭玦當弟弟,這事若傳揚出宮,天下人怕是要恥笑一百年。”
“陛下啊陛下,你錯就錯在,立了我的兒子為太子,還對那個賤種寄予厚望,本宮這個皇後可以是笑話,但本宮唯一的兒子絕不能是笑話!”
蘇皇後麵上柔美的笑意終於沒了,被狠厲毒辣取而代之。
她將手中剩餘的藥碗砸到南帝臉上,一代君王,狼狽至此。
南帝氣得手都在顫抖。
“無妨,這傳位詔書你不寫也不重要了,本宮的兒子是太子,隻要皇帝駕崩,仍然可以順理成章的繼位,本宮也不急於這一時了。”
“我是想與陛下好好道彆的,可陛下一口一個毒婦,一口一個逆子,本宮守了這後宮這麼多年,竟隻換得陛下這樣一句話,實在叫人心寒。”
蘇皇後起身,理了理鳳袍,轉身看著窗戶,夜色一片漆黑。
再過不久,天就要亮了。
“陛下,臣妾方才喂的不是什麼湯藥,是結束你痛苦的好藥,你啊,就好好去吧。”
“我的兒子,會順利登上皇位,我,也會成為太後,這宮中再沒有一個女人有我尊貴。”
蘇皇後踏著夜色離去,聽不出是高興還是瘋癲的笑聲漸行漸遠。
殿中伺候的人都是從東宮撥來的人,目睹剛才這一幕,誰都不敢說話,更不敢去照顧龍榻上滿身狼狽,目眥欲裂的南帝。
雖然離得遠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一看便知蘇皇後方才說了些大逆不道之言。
一朝天子一朝臣。
宮裡的人比誰都清楚這個規矩,他們如今也隻能當做什麼都不知了。
卻有一麵龐稚嫩的太監小心翼翼湊了上去。
身旁的人拉住他:“你乾什麼?不要命啦?!”
那小太監說:“怎麼也是天子,便是要走,也該體麵些吧?明日若是他們進來瞧見殿中狼狽模樣,豈不是要起疑了?”
掌事公公思索一番覺得有理,但扭臉對上南帝陰狠的目光,他是一點也不敢上前,遂吩咐小太監,“你是個機靈的,那便由你上去為陛下整理儀容吧,明日新皇登基,我定會在皇後,哦不,我定會在太後娘娘麵前為你報功的。”
嘴上這樣說,掌事公公看著小太監上前伺候南帝的背影,心裡卻想著,自作聰明的玩意,娘娘瞧著就是恨毒了陛下,做了這種‘好事’,可未必能領功呢!
天邊破曉,一縷光輝灑落,逐漸照亮了這座皇城。
從帝王寢宮中爆發出一聲驚叫,劃破了寂靜——
“快來人!陛下駕、駕崩了!”
消息傳出後,朝臣紛紛上表,邊關未平,讓太子即刻繼位穩定軍心。
但太子仁孝,堅持要操辦先皇喪儀再論其他。
可帝王大喪剛結束那天,京城外奔來一匹馬,上馱著一滿身是血的士兵,冒死傳來了消息——
定北王平定突厥,聽聞陛下駕崩消息後,在邊關擁兵自重,竟要帶著燕北大軍朝京城攻來!
朝野上下已經嘩然到麻木了,這些日子他們接連聽到的都是些什麼消息啊!
燕北十萬大軍,若真的攻來了京城,隻有西南駐紮的八萬安南大軍再加上皇城禁軍和禦林軍才能抗衡,而調動如此大軍的兵符,隻有從天子手中交出才有效用。
所以,太子登基刻不容緩!
時間來不及讓禮部準備隆重的登基大典,準備了龍袍冠冕後,太子便要在太和殿登基了。
可就在這時,太和殿外,忽然出現了一不速之客。
那人身著黑紅勁裝,身形修長挺拔地在眾人或驚或疑的視線下一步一步走進太和殿中。
青年走入大殿,眾人才發現他身後還跟著一身形極高大,手上還抱著長刀的黑衣男子。
有人出聲嗬斥:“大膽!什麼人,竟敢攜帶兵器闖入新皇登基大典之上!”
差一步帶上皇帝頭冠,坐上龍椅的賀蘭昀朝高台之下看去,輕笑:“定北王妃來朕的登基大典,是要做什麼?”
江敘牽起唇角,抬起眼眸直直看向他,冷笑:“朕?八字還沒一撇,賀蘭昀你真以為你穩坐皇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