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夜上三更,悄無聲息,大地都安靜下來時,寂寞就像是殺手攀上了城牆。
它遊走於內心,質問著艱難求生的意義。
白雪從來到現在就沒洗過澡,隻在一場大雨裡被狠狠澆了個濕漉漉。她一連七天身體沒沾水,恨不得跑出去跳到湖水裡,狠狠地將自己搓個乾淨。
可這個年代一場風寒都能要了她的命。
她一麵拚命求生,一麵又在內心質問,存活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自由是什麼?
痛苦是否有儘頭?
在一片黑暗當中看得見黎明嗎?
細微的動靜還是吵醒了陳三娘,她穿衣起身,頂著一臉倦容,看到麵板上圓圓的餅,問:“什麼時候烙?”
白雪回過神來,將自己方才大腦散發出的質問,發散的情緒一股腦的揉起來拋到了腦後。
這世上許多事情,容不得,細思細想。
“現在就行,我一個人來吧。”白雪誠然是痛苦的,但這世上比她痛苦的人大有人在。
比如陳三娘,白雪捫心自問,如果角色調換,她很可能一條繩就直接把自己吊死。
她肯求生,是有活路。
而陳三娘的人生,看不到一點兒希望。
她想讓陳三娘再休息一會,陳三娘白天還得上地。汗珠子掉在地上摔八瓣兒的活,尋常人都吃不消,何況是個孕婦。
陳三娘堅韌的像是翠竹,風吹不倒,雨壓不彎:“沒事,娘給你燒火。”
白雪沒再拒絕,隻是幫著把火點燃,“娘,咱家這炕有隔板兒嗎?要不然夏天一個勁兒的燒,炕就沒法睡了。”
陳三娘拿柴火往裡填:“有,你徐大哥做事是個仔細的,防止著夏天跑煙炕熱。”
白雪把發的飽滿在餅放到了鍋裡,一邊告訴陳三娘要中火慢來,一邊說道:“如果有一個平底的鍋,烙起來更方便。”
陳三娘沒有見過這種鍋,不過聽著那平底兒兩個字,用自己多年做飯的想法一想也知道,就告訴白雪,“鎮子上有鐵匠鋪,能夠按照要求做。”
白雪給餅子翻麵,說:“先不往裡投錢,回頭等我賺到再買。”
一滴油也不用放的餅子嫩白伴著金黃,個個都誘人。
“娘,你嘗嘗。”白雪出鍋前給她娘拿了一個。
“不行,這是用來賣的。如果有剩下的,娘在吃。”陳三娘覺得,女兒頂著星星起床做的東西,她說什麼也不能吃。
白雪撕了一塊餅,扔到自己嘴裡,把剩下的給她:“你嘗嘗咱能賣的好嗎?”
陳三娘嘗了一塊,香酥軟糯,稱讚道:“雪兒,比上次做的還好吃,你上陣子上說不定還真能大賣一場。”
白雪並沒有那麼自信,夜間寂靜帶給她的苦悶,沒有完全瀟灑,語調裡帶著一絲悲觀:“咱們在村裡吃不著啥好東西,吃著什麼都覺得香,鎮子上的人就不一定了。”
陳三娘有些慌:“那怎麼辦?”
白雪有些後悔,她能獨自承擔的事情不該說出來。
她擠出一絲笑安慰道:“不過老周應該能喜歡,我覺得是他的口味。他那麼有錢,肯定不會吝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