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說:“小孩子怎麼能上桌?”
陳三娘不以為然,“我家裡就這些人。”
陳大他娘聽著不是味,想要罵上兩句,可手裡的餅子已經讓她再張不開口,已經是五十多歲的老人,居然沒節製的吃了好幾張,油膩膩的滿手都是,那叫一個香。
陳大酒足飯飽就想上炕躺著。
白雪趕緊過來,“舅舅,喝了那麼多的酒,你可不能躺在炕上,這裡外發燒的人能行嗎?”
陳大的確覺得屋裡熱,說:“我去院子裡涼快涼快。”
白雪笑的人畜無害:“弟弟,你陪著舅舅出去玩會兒,讓舅舅出出汗散散酒。”
白雲最喜歡老鷹捉小雞,但不喜歡陳大。脖子上還有一塊傷,正是對方留下的。
他平日裡最聽姐姐的話,不情不願地挪步子。
可陳大根本就不搭理這個小蘿卜頭,直接躺在了外邊的驢車上,也不怕晚上的冷風吹。
他們家人都是這樣,吃飽了飯就不認人。
林三花直接跑到一邊休息,碗也不撿,筷子也不刷,就看著母女倆兒乾活。
白雪讓陳三娘休息,她在屋裡撿完了碗,去廚房蹲在地上刷碗。
白雲精打采的回來:“舅舅不和我玩兒,就在外頭驢車上躺著。”
白雪微微勾唇,悄聲細語地說了一句:“你去院門口喊舅舅起來陪我玩,然後回來關上院門,怕縫裡看著,要是林氏過來,就悄悄的回屋。”
白雲不能理解,那還是乖乖去做,去了院門口喊著“舅舅起來陪我玩”,被陳大不耐煩的轟走。
他在喊了三五聲後,把門關緊,悄悄的盯著。
白雪心想,接下來就看林氏了。
她刷完碗洗乾淨手回屋,把屋裡的油燈點亮,給老太太多鋪了兩雙褥子,讓她坐在上邊更加的暄軟。
老太太高興的不得了,看了眼林三花,意有所指:“你看三娘教出這孩子,可不是個榆木疙瘩。”
剛剛林三花指桑罵槐罵白雪,有娘養,無爹教。如今被婆婆打了臉,十分不悅,一雙三角眼盯著白雪,不知腦子裡想著什麼。
白雪不理會她,親親熱熱的叫著,“外婆,您沒事的時候就得常來,您沒聽說嗎?三年不上門,是親也不親。”
林三花一聽抓住了把柄,“你怎麼不去看你外婆,她這麼大年紀往村外走,萬一有個好歹呢?”
林三花理直氣壯的說,可是她忽略了這話不當著老人說也許更好。
白雪眨巴著眼睛,“我看外婆身體硬了,沒想到你說的。”
做婆婆的總感覺兒媳婦嫌棄著她,畢竟沒有了她在,家裡的大權就是兒媳婦掌握。她一天天的老去,媳婦正當壯年,老獅子壓不住小獅子,總會格外暴躁一些,用儘各種方法彰顯自己的存在。
老太太臉一沉:“你是不是希望我早死?”
林三花一下子愣住了,怎麼話題一下子扯到這?
“娘,你這說什麼呢?我怎麼會希望你死。我還想和三娘一起孝順您呢。”她說著,看向了陳三娘,可是這個人也不吱聲,如同空氣一般的存在。
老太太敲打著炕,“你沒希望我死,怎麼會覺得我身體弱!”
林三花受到了這樣的質疑,心裡一萬個委屈,委委屈屈的解釋著:“娘,當子女的哪個不是儘心,怕您磕,怕您碰,怕夏天您受熱,怕冬天您冷。我這時時刻刻擔憂您,總比旁人怕的多一些。隻盼著您能長命百歲,長長久久地讓我們孝順著。”
甭管心裡是不是這麼想,反正話說的漂亮。
白雪心想,這林三花把持陳大這麼多年也是有點兒本事的。
老太太看著她委屈的淚花,突然覺得自己有些過激。主要是越在外頭越想彰顯自己的威風,容不得兒媳婦開個不好的頭。
陳大他娘理清思緒,把煙袋往前遞了遞,“彆哭哭啼啼了,也沒說你什麼,給我裝袋兒煙,抽完了好睡覺。”
林三花知道這是沒事,給老太太點完煙。
白雪心想,老太太這是完事兒,林三花心裡肯定有怨氣。
她招了招手,問:“白雲,你怎麼不跟舅舅玩?”
白雲眨著眼睛,仰著頭,“舅舅不跟我玩,和林嬸子說著話。”
林三花臉一下就白,“黑燈瞎火的,他們說什麼話?”
白雲茫然:“我沒聽見,舅舅讓我回屋,彆礙事兒。”
林三花臉更綠,這回直接衝了出去,跟腰上插了兩把刀的母夜叉一樣,氣勢洶洶。
炕上的老太太坐不住了,趕緊道:“你們還愣著乾嘛,趕快去把倆人抓回來,彆把事鬨大了。”
白雪心想,我就等著看這事鬨大呢,攔是不可能的。
她往出跑的時候,還特意裝著踉蹌抓了一把自己娘親,刻意落在了後頭。
林三花一下扯開了門,猶如午夜的魔鬼一般喊道:“你們在乾啥?”
驢車上坐著陳大正和林氏說著一些家長裡短。
林氏本來也就想說兩句話,正好碰上陳大喝醉的酒,酒精一催眠,月光一柔和,事情就有些變味。
她想起了多年以前的陳大,英俊帥氣,一股子男人味。
她想起了嬌花年紀的自己,為未來充滿了向往。
再想想這些年過的日子,忍不住哭訴起來,說著丈夫打自己的種種行為,絕口不提自己的錯處。
陳大年輕的時候桃花多,多半是因為濫情的一顆心,安慰著說:“你過得好辛苦,我以為你幸福呢。”
“這些年哪敢想,從上了花轎開始步步都是錯。”
“我這些年又何嘗不是。”陳大歎了口氣。
林三花一開門,正正好好聽見了這句話,
她怨氣頓時爆發,竄了出來,不問緣由就奔著林氏,揮舞著五根指頭,狠狠的撓在她的臉上。
陳三娘和白雪趕到時看到了極其精彩的一幕,兩個當年的半老徐娘廝打在一起,抓著頭發,指甲抓花臉蛋,已經滾成一團,在地上翻滾著吃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