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見她的模樣,將她的手從那盆兒涼水裡扒了出來,“既然生病就上炕躺著,我聽白雲說家裡沒請人收拾地。”
陳三娘一時神情沉重,有些畏首畏尾:“我自己就能乾,隻是染上了些小毛病。白雲淨瞎說,我都說了不讓他去你麵前亂說話。”剛說完,就打臉的咳嗽了好幾聲。
白雪的心特彆疲憊,招呼著人進裡屋,坐炕上說話,她靠著牆麵,涼意順著脖頸蔓延進來,伸手揉了揉自己緊皺的眉心,儘力舒展:“娘,按我說的做,大家都省力。”
陳三娘揪著自己粗糙的手:“娘想了一下,一兩銀子太多了,請人來就相當於八畝地一分錢都沒賺著。”
“我本來也沒指望著種地賺錢,隻是不叫它荒廢,再給得上稅收而已。”白雪深吸一口氣,道:“您就聽我的吧。”
陳三娘有些著急:“都是莊家人,哪能不靠莊稼吃飯?那徐家再有錢也沒請幫手呀,這不是禍禍錢嗎?我就是染上了風寒,不然地早就能鏟完。”
白雪聲調拔高:“是,你能乾完,就是累得腰酸背疼,疼的整宿整宿的睡不著,然後也不吃藥,咬著牙硬挺。咱們圖個什麼呀?而且你現在生病了,根本乾不完,咬牙硬挺最後的結果就是累到。”
陳三娘急得直咳嗽,臉色更白了。
白雲一著急,磕磕絆絆地說:“姐姐,她們都說我和娘是吸血鬼,是專門來坑你的,扣著你不讓你嫁人。娘就是讓人說怕了,所以……所以……”
白雪額頭的青筋噌噌起:“誰說的?”
白雲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就是林嬸還有徐二……”沒說完,就讓陳三娘一把捂住嘴。
娘倆抱在一起,陳三娘說:“雪兒,你也定親了,該給自己攢點錢。”
白雪扭身兒就走,直接往林家奔,一把推開了他們的大門,往院兒裡走。
李三虎正在喂豬,一見她驚訝:“雪兒咋回來了?”
白雪冷冷的盯著他:“你娘呢?!”
流言蜚語是傳播最快、最廣,而且最容易上口和被接受的東西。
說的人上嘴唇下嘴唇一碰,不用付出絲毫代價。
林氏在造謠生事的時候,並無蓄謀,隻是隨口一提,從中得樂趣。然後可笑、無恥和愚蠢的流言像長了雙翼,一個傳十,十個傳百,傳播快、廣,而且最容易上口和被接受。
這些淳樸的甚至愚蠢的百姓平日裡鄙視假話,然而卻常常相信流言蜚語,不可謂不一大笑話。
李三虎被她的眼神嚇了一跳,“這是怎麼了?我娘在地裡乾活呢,最近安分守己,可沒去你店兒裡過。你店裡丟東西了?”
可見在李三虎眼中,自個兒母親也不是什麼好貨,偷雞摸狗什麼事兒都做得出來。
白雪湧出一股怒氣:“丟東西買了就是丟掉的,良心可買不回來。”她轉身便往地裡奔,出門前碰見了陳三娘和白雲,倆人都沒能攔住她,叫她直奔農村的田地。
三虎趕緊問陳三娘怎麼回事兒,聽完事情始末飛一般的追了出去。
農忙季節沒有悠閒的人,農民們都是全家出動在田畝間忙碌的乾活,拿著耒耜在田間勞作,修溝引水鏟除雜草躬耕不綴,的足跡踏遍了田間泥濘的溝渠和田埂。
終年辛勞,犁透了田,灌足了水,春耕、春種、秋收,是一年中最辛苦的三個季節。
林氏擦著汗,遠瞧見了白雪的影子,有些驚訝:“雪兒,聽說你店兒挺忙的,怎麼回來了幫你娘種地?”
白雪冷著一張臉:“林嬸兒,我待您怎麼樣?”
林氏回答:“好呀,你既往不咎幫了我……”
“既然如此,為何要背後講究我娘?”白雪打斷。
林氏反應過來,趕緊道:“我可沒有,你聽誰瞎說了?我是在誇你。就是閒嘮嗑的時候,誇你幾句厲害,感歎我沒你這麼厲害的姑娘,順嘴說了一句……”她微微有些心虛:“要是有你這樣的姑娘,我肯定不希望你嫁人。”
家家戶戶的地都是挨著的,錢氏也瞧見了白雪,敲了敲自己累彎的腰,搭話道:“我能給做個證,她當時的確沒惡意,說實話,大家都羨慕你娘,咱們都用下地,就她能拿錢請幫工。”
白雪眉頭緊鎖:“我娘被擠兌的,生了病還要下地,就怕叫人戳脊梁骨。”
林氏訕訕道:“我可沒說過分的話,也沒擠兌你娘。”
錢氏回憶了一下:“後來好像說起你定親,但遲遲沒出嫁,是不是你娘扣著你。不過這村兒裡東家長西家短,那都是常有的事兒呀。”
“就是,鄉裡鄉親幾句話,你咋還找回來了?”李三虎喘著粗氣,斷斷續續的說:“跑得也忒快了,我都沒攆上你。”
凡事兒不能較真兒,誰較真兒就是誰錯。
她也沒法和每個人較真兒。
白雪知道自己定親卻遲遲不嫁人,娘承受的非議不會停止,索性道:“我不嫁人,那是我未婚夫的守孝,外頭人看中這個,當官的要是不守孝,還會連官職都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