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顧二腦子湧起的是來福在吃兔子時講的一件事兒。
像車夫一類的人,往往要在無人的時間地界獨自行走,有時候跑在路上就能看見車毀人亡的場麵。
人死的淒慘,包裹撒了一地,不乏金銀寶。
但是車行裡的規矩,獨自上路時,絕不可停馬下車,貪圖錢財有可能把命賠進去。
有好些強盜都假裝成車毀人亡的場麵,利用人的貪念,勾引下馬車,在撿元寶的時候就會從後方被人割喉。
來福說過很多強盜手段,還有一種,就是把小貓小狗往人的馬車上扔,撞到了東西下意識的就會拉韁繩讓馬停下,亦或者乾脆就是人倒在路邊兒逼著車夫發善心。
顧二腦袋嗡嗡作響,都是這些想法,但看著那人微微抽搐的樣子,顯然沒死,手臂處的傷口猙獰,衣服也被劃破,不過不久對方就真的要被凍死了。
“……”
馬車停下,他手裡捏著棍棒,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個趴在雪堆裡的傷患,用棍棒將人挑起翻了個麵,發現此時臉已經凍得慘白,閉著眼睛也能看出模樣英俊,身體纖長但並不重,扶起來的時候幾乎沒重量。
顧二將人拖上了馬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隻能先抵達楊柳村再說,至於人能不能挺到那時候就聽天由命吧。
他一路上都在提防著那個傷患,突然抱起殺了自己,對方一直安靜的如死人一般昏迷躺著。
進了楊柳村後,老馬識途直接停在了白家門口,他下去敲門,白雲幫他一起把人拖進了屋。
陳三娘一見血頓時慌張:“這是怎麼了?”
顧二:“嬸子你先彆慌,我在路上看見有人受傷了,就把他帶了過來,還活著,能不能救一救?”
“白雲,你趕緊去請楊大夫過來。”
“好。”
爐子上燒著熱水,倒進了盆兒裡,洗出來的一個帕子給傷患擦了擦額頭。
對方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眉毛有些淡,嘴唇像是薔薇花的花瓣,失血過多,臉色幾乎蒼白,下顎弧度窄小,可以說長得很精致。
他身上的傷在手臂上,被人一刀拉出了很長的口子,流血過多,後來因為天氣冷的緣故凝固住,也算是機緣巧合保了一命。
楊疾趕過來後給他處理了一下傷口,塗了一些藥,又留下了一些口服的傷藥,一共要一兩銀子。
虧得如今白家今時不同往日,手頭寬裕,陳三娘還是拿得出一兩銀子的。
顧二自覺似乎撿了個大麻煩,說:“嬸子,我見此人衣著不俗,醒了之後應該能付賬,倘若不能的話,這錢我回頭給你補上。”
陳三娘:“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就當是給我的孩子們積福了,拿不出錢也沒關係,你不必擔憂。你這麼匆匆忙忙的趕過來,是有事兒嗎?”
顧二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東家在鎮子上買了房,很大很漂亮,想請您過去享福。”
白雲好奇道:“有多大比我們家院子還大?”
“有好幾個院子這麼大,多個房間還有個小花園,不過現在光禿禿的。”顧二說:“東家惦記您,前天買的房子,昨兒剛搬完,今兒個就讓我來接您了,往後您就帶著白雲白羊一起在鎮子上享福吧。”
陳三娘為姑娘欣喜,但卻搖了搖頭:“我不去了,乾什麼都要留條後路,白雪的生意賺錢,但要是有天出了什麼意外,她總得有個營生,搬到鎮子上了地就沒了。”
她還有一兒一女總不能都依靠著白雪過活吧。
白雲越發懂事:“娘領著白羊先去鎮子上住一住,往後種地有我呢。”
他兔子養的好,乾活種地也是一把好手,雖然還年少稚嫩,但遲早能撐起一個家。
陳三娘還是搖頭:“我都在這住習慣了,能住上磚瓦房我就挺滿足的,不想住更大的房子了。”
顧二沒想到她會不跟自個兒走,一時有些著急:“可是白雪想您了,您跟我去看看也行呀,到時候再回來。”
陳三娘猶豫片刻:“也好,我也想雪兒了。”
就在這時昏迷的人幽幽轉醒,“這是哪?”
“這是我家,顧二哥哥救了你,我們花了一兩銀子,你能還我們嗎?”白雲非常直率地問。
陳三娘無奈地拍了拍兒子的腦門,說:“一個傷患,一個舟車勞頓,好好趕上了中午,我來做飯,都好好歇一歇吧。白雲,你來看著點妹妹。”
“好。”白雲把白羊從媽媽的懷裡接了過來,順手放到了炕上,白羊在炕上爬,被那傷患腰間閃爍著的精致物件吸引,張著小手就去抓。
傷患一笑:“還挺有眼光,渾身上下就這個值錢。”他沒受傷的那隻手用力一拽,玉佩被扯了下來,直接給了白羊。
顧二攔了一把,將玉佩又塞回他手裡,讓白雲將孩子抱走,說:“不圖你多的錢,就一兩銀子就行。”
“你是誰?”
“顧二。”顧二回答又反問:“你又是誰?”
“殷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