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8 拚死一戰(2 / 2)

就算是農民流著血淚,來到京城,徘徊在宮闕門外,也無法見到皇帝吐露自己的悲苦,隻能淚水都哭乾,回到鄉裡繼續悲苦。

這就是這個時代所呈現出來的主色調。

“我其實有時候在想,大廈將傾,我真的有能力將國家拉回來嗎?”莫雲淵自問,也在問月牙。

月牙對這個國家沒有任何歸屬感,但這是莫雲淵的國家,她輕聲說:“試一試好了,我覺得你可以,但做不到也沒關係。你若有機會做賢德之主,我便是樊姬班婕妤,你若是亡國之君,我就做傾國一後,聽著都很好。”

凡事不強求是禍是福,儘力即可。

莫雲淵將腦袋貼在了月牙的小腹處,月牙雙手環抱他的肩膀,兩個人相依相偎,成為彼此力量的源泉。

“唉喲,臘月快閉眼睛,這場麵咱看不得。”肖張裝模作樣地去捂白雪懷裡的臘月眼睛,又捂著自己的眼睛偏偏指頭張開一個縫,看得清清楚楚。

大軍來襲,肖張的意思是要送走白雪,讓她跟著霍長歌王舒二人一並離開。

白雪的意思是,你不走,月牙不走,莫雲淵不走,我往哪兒走?

夫妻兩個一同留下,共同麵對危機四伏。

莫雲淵鬆開了月牙,尷尬的冷著臉扭開頭。

肖張:“哎呀,臘月,你快看你爹給你臉色呢。”

小臘月被裹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一張小臉隻露出個眼睛,在白雪的懷裡嘰嘰喳喳的叫著。

莫雲淵:“……”他艱難道:“沒有,爹爹不是給你臉色。”

月牙被逗的一笑,從白雪懷裡抱過了小臘月放到了莫雲淵的懷裡。

莫雲淵像是抱著一塊易碎品一樣,又輕又柔,神態溫柔:“想爹爹了嗎?”

肖張掐著鼻子回答:“沒有。”

莫雲淵的視線跟箭似的射了過去。

肖張躲到了白雪身後,委委屈屈。

白雪身手拍他的肩膀:“彆瞎胡鬨,欺負人。”

大家都在笑著,包括那小小的孩子,仿佛笑聲可以遮蓋住一切的慌亂。

三日後,西夏軍隊兵臨城下,城上軍威使人望而生畏,連江中的水都似乎殺氣騰騰。

城中不過六千人,正常而言,一天都守不住。

肖張上了城牆,身著盔甲,手提長劍,他就像他的父輩那般,指揮六軍,勇猛殺敵。

但他是有些害怕的,因為他從來沒有上過戰場,沒有指揮過戰爭,不是一個合格的將領。

他對著身旁的白雪說:“戰爭是乾淨利索、直截了當、殘酷無情的,因此指揮戰爭的人也應該是個乾淨利索、直截了當、殘酷無情的人。我並不是那樣的人。”

白雪同樣身著盔甲,手裡拿著弓箭,拿出了昔日在山林裡打獵的氣勢:“想那麼多做什麼,殺就完了。月牙把孩子交給沈家娘子照顧,提著刀在南城牆上,莫雲淵坐鎮北牆,我要去西城牆上拉弓射箭了。將士們在拚死一戰,貴人們一步都不能退。肖張,就算沒跟你死在一起,我的心也在你這兒。”她乾脆利落的說完,扭身就走,綁起來的馬尾辮一甩一甩,緊緊的握著手裡的弓,沒有一絲留戀。

哪怕這可能是他們夫妻之間最後的對話,此刻也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

肖張深吸一口氣,麵對著將城池團團包圍的西夏軍隊,扯著脖子,沙啞的喊道:“兒郎們,我是肖家的第二個兒子。我爺爺是肖靖,儀表魁偉,善於用兵,長於謀略,曾擔任兵部尚書,拜尚書右仆射;我父親北滅東突厥,西破吐穀渾,曾任左驍衛大將軍,晚年受命擔任安集大使,全麵負責對突厥的軍事防禦,後來死在了‘山賊’的手裡;我兄長任冠軍大將軍,夜襲陰山一役中,率兩百名騎兵先登陷陣,攻破了頡利可汗的牙帳,數次平定國家內亂。他們常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是戰士們贏來了勳章,隻不過由我們佩帶罷了。今日若能守下城,你們每一個人都是將軍,化險為夷,踏荊棘如坦途!讓我們的國家永存,哪怕犧牲生命!”

“讓我們的國家永存,哪怕犧牲生命!”

“哀兵必勝,雖死而已!”

附和聲,歡呼聲,拚死一戰的決心,就在這一聲聲呐喊。

肖張喃喃:“爺父在上,亡靈永存,庇護我大好兒郎。”

這是一場不見勝利的戰爭,注定了要將鮮血流乾。

此一役,八千將士守城十日,僅存七百人活。

十日後,肖邦日夜不停,快馬加鞭,率十萬軍而歸。一番血戰擊退了西夏的士兵,驅逐出國境。

城內,莫雲淵、肖張、白雪、月牙分彆在各個牆頭看到了希望,終於能精疲力竭的倒下,然後大笑、大哭。

笑活著的人,哭死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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