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7 不走(1 / 2)

一聲嬰孩的啼哭在房間內響起:“啊——”

聲音不大,細弱的像是貓叫。

肖張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腦袋貼著地麵冰冷冷的觸感,讓他有些失神。他很害怕裡麵走出一個人來,宣告一些不好的消息。

孩子生下來了,但院子裡的人沒一個敢笑的。

趙副將將肖張攙扶起來,肖張腿肚子都在抖,艱難的一步步往前走。

他昏迷多日,瘦的兩頰塌陷,身無二兩肉,小腿也在萎縮,走路都變得困難,走向產房那條漫長的路幾乎是他全部的歲月。

天色將晚,亂雲低垂籠罩著淡薄的暮靄,雪一片兩片三片的飄下,像盛開梅花又像飄飛的柳絮。

五陵地區幾乎常年不落雪,近十年來第一次雪落了。

院兒內一片銀裝素裹,一樹報春的紅梅點綴其間,梅枝猶如天工雕出的瓊枝,彆在枝頭的梅花,豐潤姣潔,但在肖張的眼中那樣刺目,紅豔的令人心驚。

產房的門打開,一股血腥味衝了出來,衝的人腦袋發昏。

穩婆抱著裹得嚴嚴實實的孩子,滿臉喜色的說:“恭喜郎君,是位千金。”

肖張也沒看到孩子一眼,直接擦肩而過,往產房裡走,跨門檻的時候還踉蹌了一下,險些跌倒。

趙副將想要去攙扶,但終究沒有進產房,作為男人總要避嫌。

顧二接過了那個孩子,輕輕的抱在懷裡滿眼悲傷,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滴在了孩子的臉上也是燙的。

數年間,他們相互攙扶,走過了最艱難的歲月。

歲月又好像要將他們埋葬在某一段時光裡。

“用力!娘子,再用力一些,還得把血肉推出來!”

“啊——”

白雪本以為生完孩子就結束了,結果撕裂感並沒有就此止住。穩婆用力的壓她的肚子,迫使她的肚子繼續往出排,和生孩子沒什麼區彆。

她隻覺得下體一熱,血淋淋的胎盤出來了。

那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猙獰可怖,和生孩子一樣痛苦。

白雪斷斷續續的說:“我的孩子呢?”

穩婆回答:“抱出去給男人們看了,待會就能送回來。”

白雪沒說話。

穩婆轉頭讓那些太醫出去。

白雪心一慌:“不行,他們出去了,我怎麼辦?”

年紀大的穩婆好聲好氣的說:“娘子,女人生完孩子下麵都是壞的,我得給您縫上,男人不能在屋裡。”老婆子說這話都覺得臉臊的慌,畢竟屋裡有爺們兒呢。

白雪堅定道:“不行,讓他們在屋裡背過身就行了。”

穩婆覺得不合規矩,但見娘子堅持期前麵有一個不懂事兒的穩婆被攆了出去,心裡雖然有想法,但沒說什麼,就讓太醫都背過身去。

白雪突然感覺下體一陣疼痛:“啊!”

穩婆穿針引線道:“你忍忍,下體撕裂了,我給你縫上,保證縫得漂漂亮亮的,和最初那樣緊致。”

“等等,先喝點麻藥。”

太醫們也都不好意思,但治療患者的本能還是讓他們及時的想到了一點,他們擦著額頭上的汗,又讓丫鬟遞過來一碗湯藥,這已經是白雪喝的第五碗藥了。

白雪咕咚咕咚咽下去,舌頭發麻,已經嘗不出那是什麼滋味兒,麻藥會讓人的意識渙散,減輕疼痛感,即使穩婆一針一線的縫著下體撕裂的地方,她也感覺不到,隻有心裡留著淡淡的屈辱感,伴隨著生育的往往是失禁。

但凡穩婆檢查下體,太醫們都會背過身去,但在同一屋簷下,男女有彆。

白雪對這樣的“不妥”嗤之以鼻,太醫進來保的是自個兒的命。剛才穩婆驚呼著“大出血保大保小”,是太醫把她這條命給救回來,把血止住的。她迷迷糊糊的想,就應該下一個命令,女人生產房間裡必須有大夫。

她閉著眼睛想要睡過去,隱隱約約又好像看到了一個影子。

人疼大勁兒的時候,總會看到很多影子陪著自己。

她數次看見肖張,兩人不在產房裡,在馬背上,肖張帶著她去感受風,兩個人健康且自由的活著,沒有痛苦,沒有保大,還是保小的威脅。

“娘子。”

“……嗯。”白雪迷迷糊糊的“嗯”了一聲。

人在生病的時候總是脆弱不堪,楚楚可憐。

在肖張的記憶裡,白雪曆經風霜遭了很多罪,但真正生病的隻有一次,就是白雪冒然跳下水就沈豔豔的那一次。

而生育子嗣顯然比落水嚴重的多。

整個產房都是血腥味,白雪曾大出血,光是清理的布洗出來的血水就一盆一盆的往出端。

肖張看著有些眼暈,倒在了床榻邊兒,丫鬟每一陣幾乎想要來攙扶他,他抬了抬手讓人彆碰自個。

他癡癡的看著白雪,看著昏昏沉沉、麵目蒼白、發髻已經被汗水打濕,狼狽不堪的白雪。強硬的白雪弱成了一張紙,輕輕一戳就破了。

他曾迫切的想要一個孩子來證明自己沒有問題,但從未想過代價是這樣的。

從小到大沒有一個人告訴他,女人生產是如此的危險。他對於女人懷孕的唯一理解就是大嫂給他的——可能會流產、會傷心、逃跑的時候很不方便。

“郎君不用太擔心,女人生孩子都是這個樣子的。”丫鬟們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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