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1 / 2)

045.

閔玉遲緩的記憶開始複蘇。

他記起了那天尚且年幼的神鹿急哄哄找到自己,在他愣怔之時,緊張地將金色的小鈴鐺塞到他懷裡的樣子。

因為趕路趕得太急,一張白皙的小臉紅撲撲的,因為才幾百年的成長期,屬於神鹿的能力還未被完全開發,路上摔倒了無數次,柔軟白嫩的手背都是草木石塊劃過的傷痕,唯獨那隻鈴鐺保存得完好。

她睜著亮晶晶的眼睛,對他說:“我詢問過浮月大人了,她說鈴鐺送給我就是我的東西,我想把它送給我的朋友,我自己做主就可以。閔玉,那我把這個鈴鐺送給你了哦,你一定要隨身攜帶,還要好好保存,好不好?”

同樣年幼的螭吻不太明白她送禮物的初衷,他也沒有多問,因為送完禮物的神鹿又急急忙忙地走了。

而後的幾天他坐在酈湖邊上,時不時將金色鈴鐺拿出來看一眼。他也沒來得及告訴明霜,他很喜歡這個小禮物,鈴鐺上的氣息讓他覺得很舒服,舒服到每天都恨不得多睡上兩個時辰。

……明明那時候那麼好。

事情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

閔玉盯著頭頂的天花板,銀白會反光,一圈圈的光暈模糊了他的思緒,他覺得自己似乎在一步一步地墜落,墜落至無儘的深淵。而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深淵裡突然多了一抹光,他迫切得觸摸、追趕光芒,最終還是眼睜睜看著那光與自己越來越遠,消失不見。

明霜在隔壁那個裝滿了器械的房間看到了宋離一行人。

青年穿著簡單的襯衫黑褲,黑色的短發有幾分淩亂,平添了幾分少年氣。此刻他正靠在一側,溫和的目光實則夾雜冷淡,落在前方。宋離的前方是那隻自稱為屏竹的鬼,它上躥下跳地厲害,一張嘴叭叭叭就沒停下過。

“這群社會敗類不是喜歡喝血嗎?老子讓他們喝個夠!”

話音落罷,黑霧化作的腿踹在了曾經駐守在中間大廳的蜘蛛妖的屁股上。那妖哀嚎,看著麵前一大瓶屬於螭吻的醇厚血液,身體瑟瑟發抖。

他們的確喝過神鹿的血,也很喜歡。但那時候的血是經過層層稀釋的,否則按照人類的身體,一顆純正的禁藥或者一瓶純正的鹿血喝下去,立馬就爆體而亡了。即便是他們妖怪,喝的鹿血也隻比人類的稍微濃鬱一些,並非完全純正。

可現在這隻惡鬼要他們喝的——

那可是龍子的血!

“我……我……”蜘蛛妖的聲音打顫,眼神裡透露出濃濃的恐懼,“我不能喝,我會死的。”

“這麼怕死啊?”屏竹挑了下眉,忽然俯身湊近了蜘蛛妖,後者驚恐地點頭,而屏竹的臉上則是緩緩展開了笑容,他說,“既然怕死,那我就更想看你喝了。”

惡鬼的行為一向簡單粗暴,屏竹尖銳的指甲直接卡進蜘蛛妖的脖子中,強行按著他,另一隻手將瓶子裡的螭吻血全部倒入了他的喉嚨裡。

確定蜘蛛妖的最後一口血也咽了下去,它才抬手像是扔破布一樣將他扔到了角落裡。

然後,跟修羅無異的視線轉向了其他的妖怪和人。

不等其他人和妖求饒,角落裡突然有了動靜。瑟瑟發抖的人群明明心慌害怕得要死,卻還是控製不住地想去看那蜘蛛妖的下場。但也就是這一眼,近乎讓人目眥欲裂。蜘蛛妖已經化作了原形,幾隻腳以一種怪異扭曲的姿態掙紮著,而他的身體開始鼓鼓囊囊,又莫名其妙地癟下去,在如此反複了七八次以後,隻聽嘭得爆炸聲。

幾分鐘後,宋離隨意抬手撤下了那一層透明的保護罩,保護罩外的空間內、人群的頭頂、肩膀和嘴邊濺了無數屬於蜘蛛妖的碎肉和腥臭的血。

空氣中的血腥味洋洋灑灑飄在地板上,幾個人類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幕,終於一口氣沒喘上來,眼睛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屏竹見狀不由得切了一聲:“都敢喝神鹿的血,我還以為這群人膽子多大呢,結果也就這麼點嘛。”

邵修:“……”

邵修默默後退了一步,與屏竹肩並肩,扭頭去觀察屏竹。大概是他的視線太過□□直白,屏竹扭頭,頗為不耐:“盯著老子看什麼?”

……這惡鬼的脾氣是真的不太好,也就在宋離麵前做小伏低。

邵修輕咳一聲,試探的問了兩句:“那個,屏竹兄弟,有興趣來我們三界管理處上班嗎?”

屏竹:“乾嘛,你要聘請我當三界管理處的處長嗎?那我可以考慮一下。”

邵修:“……”

邵修隻是單純的覺得屏竹對付妖怪真的有點手段,要是安排進監獄倒也不錯。誰知道人家張嘴就是三界管理處處長,元凱還沒下台呢,何況他哪有這麼大的本事。

宋離聽著他們的對話,想到自己似乎還未給邵修做介紹,便抬了抬眼眸指著屏竹:“羅浮山第二任鬼帝,心高氣傲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哪怕邵修是妖,也聽說過地府的一些傳聞,知曉地府的結構。

就這麼隻惡鬼竟然是羅浮山的第二任鬼帝——

那也難怪對方那一臉不屑。

打擾了。

將發揮空間再度交給了屏竹,宋離和邵修便離開了實驗室。一回頭,見明霜正站在門口,宋離先笑了笑:“處理好了?”

明霜點頭,她打開手心,金色的小鈴鐺安靜盛放在掌心,小小一個極為精巧漂亮。

重新將小鈴鐺貼身保存,明霜望著宋離的雙眼認真鄭重道:“我和閔玉的恩怨也結束了。”

宋離同樣注視著她,在這一刻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多的沒說,隻點頭表示知道。

回程時,邵修與宋離明霜分道揚鑣。

宋離帶著明霜回到家,小白虎挨著明霜趴在她懷裡黏糊糊地舔舔她的手指。一鹿一虎相處得相當和諧,宋離就是在這份和諧的氣氛中開了口:“打算什麼時候走?”

明霜聞言不由得笑:“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您。”

“明天吧,我的身體基本上已經大好,我想帶小雲朵先去一趟雲境的家,那裡有她留給小雲朵的一些禮物,至於後麵……再說吧,可能還是像以前一樣,哪裡有需要,我就去哪裡。”

被囚禁百年是個意外,意外發生之前她便一直遵守著和浮月的約定。

浮月神隕之後,她將帶著浮月的意誌,走遍三界。

現在身體大好,就該重新去履行承諾了。

宋離從來不會乾預明霜的選擇,聽到這話也沒有感到意外,隻是告誡了幾句:“注意安全,有擺不平的事情可以隨時找我。”

頓了頓,他問道:“人類的聯係方法會嗎?有手機嗎?可以加個微信,聯係起來比較方便。”

明霜聽得緩緩瞪圓眼睛,然後有些不好意思:“所以,闕臨大人,你要給我買一個嗎?”

宋離忽然頓住了:“……”

應下明霜的同時又不免歎了一口氣,誰知道他這一天天打工乾活,最後錢都花在了這種地方。

也不知道把屏竹的手機送給明霜現不現實。

唔,估計不太行。

算了。

趁著還未去夜色上班,宋離帶著明霜去了商場內的專賣店買手機,雙方加了微信,將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做好,明霜於第二天離開。

接下去的一段時日,整個平磐鎮似乎都陷入了久違的平靜。

宋離照常上班下班,偶爾能碰到前來買奶茶、夜店喝白開水的封愈。

屏竹也從1802彆墅回到了宋離的身邊,偶然還當趙榮的尾巴,至於1802內的那一行人,傻的傻瘋的瘋,並沒有多少人關心。

高毅趴在吧台上,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他的目光漫無目的地落在清吧形形色色的客人身上,最後轉到了從視野中經過的宋離。見宋離回到吧台,他問了句:“這幾天清吧的客人是不是多了點?”

“嗯。”

高毅摸摸下巴:“雖然沒了鹿血酒,不過夜色的生意大差不差。”剛說完,照顧夜色生意的封愈便邁著大長腿走到了吧台。最近封愈來得勤,一些清吧的老客戶見他都覺得眼熟,自然而然的,也都知道對方似乎隻是單純喝酒消遣,哪怕對封愈那張臉再感興趣,也沒人上前搭訕。

畢竟在他們那個圈子裡,封愈都快被某位求而不得的追求者吐槽到一文不值。

封愈自然也聽高毅一臉壞笑地談起過,但表現得絲毫不在意。手指輕輕一點桌麵,他抬眸看向高毅身後的酒,還未說話一杯奶茶已經遞到了他的麵前。

封愈順著那奶茶看過去,修長冷白的手指剛剛脫離奶茶杯子,帶著健康淡粉的指甲一晃而過,青年將手收回,對上封愈的眼神笑了笑:“你今天來得晚,裡麵的冰塊都融化了,可能味道沒有最初的好。”

封愈絲毫不在意。

高毅見狀也吐槽了一句:“怎麼可能,再難喝的奶茶對於封老板來說都強過咱們清吧的酒和橙汁。話說回來,封老板,你可能真是我見過最喜歡喝奶茶的男人了。”

說完又嚇唬了對方一句:“聽說一直吃甜的對皮膚不好,你小心變醜。”

封愈漫不經心地掃了他一眼,眼神裡有明明晃晃的嫌棄和不屑一顧。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他身為鬼怪,毫不誇張的講他這張臉是直接焊死在臉上的,就連傷口都能緩慢愈合,吃甜的算什麼?

“多慮了。”封愈扯了扯唇,“變醜這種事情比我的喪葬品店破產的可能性還要小。”

高毅:“……”你是真的自信啊。

高毅一臉無語。相比之下宋離倒是忍不住笑了笑,尤其是在看到封愈動作利落地將吸管插進奶茶吸了一口,他彎了彎眼睛問:“還行嗎?”

封愈實話實說:“確實比這裡的酒和橙汁好喝。”

高毅翻了個白眼。

高毅有心想告彆這個話題,畢竟封愈的‘實話’在某種程度上刺激了他的心臟,是在說他調的酒不好喝。但想了半天,高毅也隻冒出一句:“封老板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晚?剛才還有人跑過來問你今天來不來。”

“送貨去了。”封愈道,眼角的餘光掃到宋離似乎有點興趣,忽而記起自己當初在派出所與宋離見麵那回,青年假裝人類實則看熱鬨看得格外起勁。

還挺愛聽八卦。

想了想便簡單地將事情交代了兩句:“一對老夫妻的兒子被車撞死了。”

高毅當即啊了一聲,忍不住發問:“封老板你說的是不是隔壁鎮那家,他們家庭條件挺好的,住那種獨棟小彆墅呢。”

意料之內地看到了封愈點頭。

“你的消息好靈通。”宋離對高毅說。

高毅聞言撓了撓頭:“還行吧,我朋友多嘛。正好有個朋友是他們家隔壁的,昨天還在聽他說人撞得很嚴重,不知道能撐幾天,沒想到今天就沒了。”

說到最後難免有點唏噓。

高毅甚至還聽說前段時間這出車禍的小夥子還在接觸相親對象,如果合適就會談戀愛結婚,沒想到意外來得這麼快。

“老夫妻倆就一個小孩,好不容易培養成才,對方自己工作能養活自己了,結果發生這種事情,這心裡得多難過啊,”高毅搖搖頭,“而且我聽說老太太身體還一直不太好,兒子出事以後暈倒好幾次了,是不是真的?”

最後一個問題明顯是問封愈的。

“應該是真的,我送貨過去的時候是彆人來拿的。”

至於老夫妻倆,聽那人說因為遭受的打擊太大,所以一時還沒能從病床上醒來。沒辦法,這喪事暫且隻能由家裡親戚幫忙辦。

高毅聞言,更唏噓了。

一連幾天,宋離都能從高毅的嘴裡聽到那出車禍兒子去世的一家子的事情。

因為可以談論的事兒實在是有點多。

譬如:

“當初跟吳立軒相親的那女孩兒條件據說可好了,人長得漂亮,工作又好,也是很有情有義,吳立軒的葬禮她還出席了,結果你猜怎麼著?吳立軒的一個表哥估計是喝多了,直接把那女孩給堵了。”

高毅嘖嘖兩聲,眼中全是對那傻逼表哥的嫌棄:“真是臉都不要了。”宋離問了句:“那女孩沒事吧。”

高毅:“女孩沒事兒,被其他來參加葬禮的賓客發現了,其中一個還直接把吳立軒的表哥給揍了一頓。不過女孩雖然沒事兒,那揍人的被訛上了。”

在高毅的講述中,吳立軒表哥一家都是奇葩。

當兒子的在葬禮調戲表弟曾經的相親對象,當爹媽得知兒子被揍以後不去了解前因後果,竟然拽著好心人的手臂就要對方賠錢,還張口就是獅子大開口,要賠十萬。

“我這輩子就沒聽過這麼搞笑的事情,那傻缺醫院都沒去,就挨了一拳頭,當爹媽的要人家賠十萬。”

高毅說到這兒的時候白眼幾乎要翻到天上去了。

“賠了嗎?”

“那肯定沒有啊,啥家庭啊隨隨便便拿出十萬塊。再說了,這要是換成我,我寧願把這十萬塊給乞丐也不給這一家子。”高毅聳肩,“所以吳立軒表哥一家子就在葬禮上鬨起來了,後麵還把吳立軒他媽給氣暈過去,沒辦法,其他人就報警了。”

至於報警之後是如何個情況,高毅倒也沒有聽說。

他的朋友就給他分享到這裡,想來後續是有的,就是沒那麼快。

“我要是吳立軒,我做了鬼都要回來一趟,把這家子傻逼給嚇撅過去!”

高毅道。

“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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