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回答:味道很不錯,尤其是酸辣味,很刺激。
封愈沒有再回,直到半個多小時後,他收到了封愈也發在朋友圈的動態,一張外賣麻辣燙的照片,以及兩個字:不錯。
…
第二天上午,宋離休息。
他和鐘邑約了去冉嘉所在的墓園。
墓園是平磐鎮這邊的大型墓園,平磐鎮的居民們去世以後,墓碑、牌位都留在這兒。當初冉嘉在市中心出的事兒,鐘邑的父母著手了他的葬禮,又為他買了一塊墓地,就在鐘爺爺的邊上。
鐘邑在這一年應該來過不少回墓園,在彎彎繞繞之中顯得輕車熟路,
男生絮絮叨叨地對著墓碑介紹著昨天購買的喪葬品,宋離便站在一邊安靜看著。
等鐘邑說得口乾舌燥,那些喪葬品也全部燒完以後,他才罷休。起身正要隨著宋離離開,他的視線不經意觸及到不遠處的一道身影,忽然就愣了一下:“誒?”
宋離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目光所及之處是一個站在門口的男人,看上去三十歲上下,穿著白襯衫和西褲,麵上架著眼鏡,是一副精英做派。宋離的視力一向傲人,視線掃過男人的五官之後,他意識到了那人的身份。
“石業嶺?”宋離的口中蹦出三個字,收回目光,詢問鐘邑。
鐘邑驚了一下:“這你也能猜得到啊?”
宋離:“石俊輝和他長得有點像,尤其是鼻子和嘴巴那一塊。”
整個石家能和石俊輝長得像的,除了石父就是石業嶺。但看這個年紀,除了石業嶺之外不做第二選擇。
鐘邑聽他解釋覺得沒什麼毛病,是自己大驚小怪了。他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對宋離留下一句“我過去看看,宋哥你先在這兒等我一下”。
但鐘邑沒想到的是,石業嶺並不是來找他的。
男人抬了抬眼鏡,看著急哄哄跑過來的鐘邑,對他點了點頭,象征性詢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鐘邑心道這都多少天了,再問這話是不是有點晚了?不過他也不在意,他和石業嶺的合作本來就是各取所需,對於鐘邑而言,石業嶺是他接近石俊輝的一塊最好也最方便的踏板,但對於石業嶺而言,卻並非如此,
他可以有無數個鐘邑去接近石俊輝。
搖了搖頭,他果斷問:“您怎麼會來這裡?”
石業嶺微笑:“來找個人。”
視線越過鐘邑的身後,目光毫不避諱地落在遠處的青年身上。石業嶺臉上的笑容愈發溫和,又對鐘邑補充了一句:“來找宋先生。”
鐘邑:“?”
找宋離?
石業嶺找宋離做什麼?
疑問徘徊在鐘邑的腦海,他看看石業嶺,再回頭看看宋離,撓了撓後腦勺,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最終隻蹦出了一句:“石總和宋哥認識?”
石業嶺收回目光:“以前不認識,但現在認識了。不知道鐘先生能否幫忙引薦一下。”
鐘邑:“……”
二十分鐘後,在平磐鎮的一家咖啡廳,宋離和石業嶺相對而坐,而鐘邑在完成任務以後便離開了。其實最初他是有點擔心的,畢竟石業嶺莫名其妙跑來找宋離有點怪怪的。但一想到宋離的身份,他覺得石業嶺肯定打不過宋離。
於是便也心安理得地走了。
咖啡廳內。
石業嶺點了兩杯咖啡,一杯遞給了宋離。他的視線藏在眼鏡下,肆無忌憚地觀察著宋離的五官。是個長得很好看的青年,身上的氣息又令人感到無比舒適,難怪他的那位弟弟會栽在他身上。
石業嶺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聲,繼而開口:“我知道在石俊輝被捕之前,他所在的房間隻有宋先生你一人。”
裝作孝順的兒子,體貼的哥哥前去監獄探望石俊輝的時候,他看到了石俊輝淒慘的模樣。整個人幾乎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臉上的青紫腫脹不說也罷,手臂和腿都骨折,其中右手臂粉碎性骨折,下/體被廢,他躺在床上可憐兮兮的模樣很大程度地取悅了石業嶺。
但同樣將石父氣得跳腳。
石父以為是警方審訊石俊輝動了手,警方否認以後,他又覺得是當時石俊輝看上的那個人乾的。當時的夜色人多眼雜,清吧內的幾個員工和保潔阿姨都看到了宋離往二樓走,一猜就能猜得到石俊輝盯上的是誰。
所以石父覺得自己對愛子被送進牢獄的一腔怒火總該有發泄的地方,便盯上了宋離,非要將宋離告上法庭。
聽到這話,警方忍無可忍,非常不給麵子地說了句:“可彆了吧,我們調了監控,宋先生在沙發上昏過去了,隻有你兒子一個人在那兒發瘋。宋先生說了,他意外提起冉嘉,你兒子就跟被戳中了肺管子一樣,做賊心虛。有這個時間教訓彆人,當初怎麼不教育教育自己兒子啊,養出個人麵獸心的畜生東西來。”
石父一張老臉被警察的一番話說得漲紅,完全沒臉在那邊多待。
而石業嶺跟在石父的身後,將宋離的名字記在了心裡。
石業嶺攪拌著手中的咖啡,“實不相瞞,我的父親,也就是石俊輝的父親在事發之後去找過以前為石俊輝做過驅鬼儀式的大師,大師看過石俊輝之後確認了一件事情,石俊輝的這幅慘樣是被惡鬼作弄出來的,他還偷偷去了夜色的包間,確認了那隻惡鬼就是一年前被他驅除的惡鬼。”
宋離安靜地聽著,看著他的臉,挑了下眉:“所以,這跟你找我有什麼關係嗎?”
“關係就是我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石業嶺微笑問道,“我很想知道宋先生在這其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宋先生可以告訴我嗎?”
宋離的手指輕輕點在桌麵上,對石業嶺的這番說法和這番行為都感到了幾分訝異。
他沒在第一時間回答石業嶺的問題,而是好奇的問了一句:“那你可以告訴我你是從哪兒染上那麼濃鬱的鬼氣嗎?”
石業嶺的身份是個人,但他身上的鬼氣濃鬱得讓人心驚。
青年好奇的目光看著很乾淨也很純粹,石業嶺臉上的淡定卻緩緩凝滯,他重新抬起眼看向宋離,在和宋離對視中,忽然笑了。隻是這笑容看上去有些無奈:“看來宋先生比我想象的還要厲害。那麼,不如我們交換?宋先生告訴我你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我告訴宋先生關於我的秘密,如何?”
宋離道:“聽上去是個不錯的主意,我答應。”
石業嶺似乎並不擔心宋離的信用問題,他緩緩開了口:“想來最近石家的新聞鬨得這麼大,宋先生應該看過關於石家的一些傳聞。我的母親,也就是石建飛的原配,是被石建飛和他的小三氣死的。但當時情況比較特殊,也可以稱作是幸運,年幼的我意外認識了五行門的門主,他大概是看我和我母親可憐,做下了一個決定——”
從此多年,石業嶺的母親在化作鬼魂之後沒有消散,而是一直陪在石業嶺的身邊。
足足二十年。
“那位門主給了我一條玉墜,說是帶著不會被鬼氣影響。”
相應的,他的母親需要住在無人的地方。
否則會危害他人。
“宋先生可能不太清楚,這些年其實我有很多辦法弄死他們一家,但是我沒有那麼做,如果我做了,等待我的就是我母親的消散。”
所以,他將那些陰暗的想法全部藏起來,用最正規最合法的手段讓石俊輝一家付出代價。這件事情做起來很難,但石業嶺從來沒有放棄過。
“至於如何發現你有情況……”石業嶺笑了笑,“是我母親說按照冉嘉的本事,做不到廢掉石俊輝。”
石業嶺的母親很認真地做了推測,一年前石建飛為石俊輝找大師驅鬼的事情他們都知道,那天石業嶺在現場觀摩,等回到與母親單獨住下的彆墅,他母親便感覺到不適,這足以可見那位大師的本事。
也能猜得到冉嘉的下場。
冉嘉能逃過一劫已經是命大,時隔一年他隻會越來越虛弱,除非他做那些不入流的事情——吞食其他的惡鬼,吸食人類的精氣。
但冉嘉沒有。
事實上石業嶺的母親偶然碰見過冉嘉一次,但對方離開得太快,石母也沒喊到人。
不過總歸是確認了一件事情——
冉嘉就快撐不住了。
可現在,冉嘉不止撐住了,還差點弄死石俊輝,這顯然不可思議。
所以石業嶺立馬就將視線轉向了宋離,除了石俊輝和冉嘉,唯一在場的人。
“大概就是這麼個情況。”石業嶺抿了一口咖啡。
他所挑選的咖啡廳很安靜,整片區域隻有他們一桌人,收銀員和服務員也不見蹤影,宋離猜得到原因,因為來之前鐘邑告訴他,這家咖啡廳是石業嶺自己的。
宋離不太愛喝咖啡,聽完這段往事和秘密,杯中的咖啡一點未動,倒是金色的小勺子一直在其中輕輕晃動。
畫麵看去格外吸引人。
但宋離卻抬了下眼睛,笑了一聲:“石先生有沒有想過,如果我真的一手促成了石俊輝的下場,我在窺探到你的秘密以後,就可以走人了。”
他隨手一個法術就能讓石業嶺今天白跑一趟。
“但我覺得你應該不會。”石業嶺道,“你幫了冉嘉。”
所以在石業嶺看來,宋離應該算作好人。
起碼他肯定是一個嫉惡如仇的人。
宋離聽到這話,終於也不再遮掩:“是我,所以你今天來找我的目的可以告訴我了。”
石業嶺眼睛一亮。
他猜的果然沒錯。
原本搭在咖啡杯子上的手指搭在桌麵上,因為激動而捏成了拳頭,輕輕一砸,宋離那杯子裡的咖啡晃出一丁半點,卻無人在意。
石業嶺道:“我想讓宋先生幫我。”
*
石業嶺找宋離是想求助。
問題關乎到他的母親。
前兩天石建飛重新將那位大師請到石家,大師與石業嶺擦肩而過的時候,用黑沉沉的眸子多看了他兩眼,隨後便對石建飛道:“你們這一家子身上沾了太多的鬼氣,對身體不好。”
石業嶺當時便感覺不對勁,隻不過大師隻說了這麼一句話,便轉移了話題,跟石建飛談起了石俊輝的事情。
石業嶺以為是自己敏感過了頭,結果第二天他就從傭人的閒聊中得知了昨夜大師在和石建飛書房商談時,重新提及到了所謂的鬼氣。並且直白指出了他石業嶺的名字:“你大兒子身上的鬼氣太多,你要是想多活幾天,最好有所行動。”
而石建飛的有所行動自然是讓大師幫忙驅鬼。但石業嶺能感覺得到,真正迫切地想驅鬼的並非石建飛,而是大師。
石業嶺的原話是這麼說的:“那大師後來對我說:你脖子裡的墜子看著很眼熟,像是我們門派的寶貝,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它應該有個作用,可以抵禦鬼氣怨氣,對吧?”
那雙陰惻惻的眼睛就這麼盯著石業嶺,唇卻微微一勾,露出了讓人心驚的笑容:“我很想知道,你的墜子是誰給你的。我們門派擁有這個墜子的人,早在很多年前就不在了。”
石業嶺好歹也在石氏工作了幾年,在商場浸淫過的年輕人也能麵不改色地扔下一句:“不好意思,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這根吊墜是我在大學在地攤上買的。”
一句話,全是謊言。
但石業嶺忽然意識到,去年這位大師為石俊輝做法時,他剛從國外出差回來,連著一個月沒有去見母親,所以身上的鬼氣幾乎消散,又因為當時穿的是襯衫,領口全部係上,對方自然也沒能看到他脖子裡的玉墜。
否則那一次他就該被大師盯上了。
心中浮起惴惴不安的情緒,石業嶺回臥室的腳步都有些僵硬。他強撐著假裝平靜打開了臥室大門,走進去。
等到大門緊閉,那種仿佛被湖水包圍的溺亡感才逐漸消散。
他不敢遲疑,想到了監控視頻裡的宋離。
宋離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閉著眼睛休息,腦海中關於石業嶺事件的思考卻沒有停下。
他覺得很有意思的一點是:
當初幫助石業嶺的人自稱五行門門主。
而現在幫助石俊輝為非作歹的人同樣出自五行門。
看來宗煦所掌控的五行門,也並非那麼簡單。
宋離緩緩睜開眼睛,漆黑如夜幕的眼中仿佛有流星劃過,他拿出手機,找到了宗煦的微信,詢問:最近在做什麼?
他和宗煦很少私下聯係,因為他覺得宗煦很忙,至於對方在忙什麼,他倒是不太確定。
所以便也直接放棄找他嘮嗑。
但今天宗煦回複消息的速度很快:淦。你怎麼這個時候找我,我還想給你個驚喜來著,我這會兒正在回京都的高鐵上:)
宋離忍不住笑:那正好,我有事找你,你要是回來的話,事情就好辦很多了。
宗煦:?
宋離:回來說。
宗煦:行。
關掉了和宗煦的對話框,宋離才發現十分鐘前鐘邑發來了信息詢問他到家沒有,石業嶺有沒有找他麻煩,還說自己剛剛在路上遇到了喪葬品店的老板,厚著臉皮跟對方嘮了兩句,對方就問他怎麼隻有你一個人。
封愈是知道他和宋離今天要去墓園的。
鐘邑如實回答,將石業嶺約宋離去咖啡廳的事情說了一遍。
鐘邑:當時正好在雲朵奶茶店附近,我就說要不請他喝個奶茶,結果他好像不太開心,冷冰冰說了句不用就走了。
鐘邑接著感慨:男人的心啊,海底的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