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第二天早上宋離拎著早飯去找宗煦。
宗煦跟他的私聊吐槽終結於兩個小時之前,而朋友圈對於戀愛腦的發泄終結於兩分鐘前。
邵修一大早起來就被朋友圈震撼人心的畫麵給驚了一下。
滿屏幕都是對戀愛腦的頂級控訴，剛起床腦子還未徹底驚醒的邵主任被嚇得以為宗煦怎麼了，後來試探著悄悄問宋離才知道是怎麼回事,隨後留下了自己的感慨：那五行門能一直流傳至今，也是蠻不容易的。
宋離一想到當時的畫麵還忍不住眼角微跳，腳下的步子果斷加快了許多。
輕車熟路地走過彎彎繞繞,來到了宗煦的出租房，一路奔至八樓，宋離敲響了門。聽到動靜的宗煦扭頭看過來,原本那張勉強還能與帥氣掛鉤的臉此刻實在有點疲憊過了頭,眼皮腫脹，頭發亂成雞窩,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濃濃的無力。
宋離注意到他的手裡還捏著幾張符紙,上麵皆用紅色朱砂繪出了讓人看不懂的符籙。
宋離試探著問了一句：“研究出來了？”
宗煦的朋友圈說的是終於找到找到目標,所以宋離這麼問也屬正常。但宗煦搖了搖頭,頗有幾分無奈：“沒有，缺了至關重要的一部分。”
宗煦將那本記載著亡咒的古籍翻開,其中一頁被撕掉了一個角。
像是有人刻意而為之。
宗煦這會兒平靜下來了心情倒也還好,雖說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但在接過宋離給的早餐以後,給他遞了幾張符紙。
宋離：“？”
宗煦一口咬掉大半個包子,嘴裡含糊不清地說著話：“哦。這是我改進的墜入愛河符,親親符,沒什麼副作用,這幾張送你了，以後談戀愛了用得到。”
宋離：“？！”
宗煦偏頭看他：“你不要這麼驚訝。你知道楊勇的吧？就那個最開始把我從這兒接走的大哥，一臉凶神惡煞的,結果出門一趟，竟然談起戀愛了，媽的沒眼看。所以你留著，以後肯定用得到。”
宋離還是覺得這幾張符紙格外燙手，但被宗煦用如此鄭重的目光盯著看，他最終還是選擇一股腦兒塞進了口袋裡。
宗煦這才滿意收回視線。
宋離抿了抿唇，看他吃掉一個包子繼續研究亡咒，想了想道：“實在不行就算了，我們現在可選擇的範圍變大了。”
宗煦卻搖搖頭。
他翻閱古籍調查亡咒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看看這種咒術有沒有解決的辦法。如果有，用在清遠身上或許清遠就能將藏起來的秘密告訴他們。宗煦有種神奇的第六感，他一直覺得自己的第六感很靈驗，而此刻他心中那種極為不好的預感卻格外沉重且明顯，仿佛清遠背後的秘密與五行門也密切相關。
他有些不安。
宋離抬手按住他麵前的古籍：“急不來的。古籍上的亡咒不全，你就算研究出來了，破解之法也需要很長時間，吃完早飯就去休息吧。”
事實上這話宋離昨天就說過了，但宗煦不信邪。
他皺著眉道：“雖說我們現在得到的消息多了點，也有清遠在手裡。如果清遠為了徹底掩埋那個秘密——”
“他會自殺嗎？”宋離望著他，“一個十年前覬覦五行門，卻輸給隻有十八歲的師侄而憤然離開的人，十年後見到師侄還未報仇，你覺得他會自殺嗎？更何況因亡咒而死的人是於世間煙消雲散，連鬼當不了，他不會甘心的。”
宗煦一怔，緩緩道：“你說得是對的。”
宋離嗯了一聲，讓他把剩下的早點吃完，又從另外的塑料袋裡拿出一瓶牛奶，頷首道：“吃完睡覺去吧。”
宗煦聽話地拆開吸管插進去，吸了兩口又停下動作，問：“如果，清遠背後的人知道了他如今在我們手裡，他想弄死清遠怎麼辦？如果他想，他完全可以下達一個讓對方去死的咒語，到時候哪怕清遠不想死，他也改變不了結局。”
“死了就死了，無非就是跟趙榮一樣的下場，我們去找其他線索。”宋離倒是很淡定，“石建飛口中的信息足夠多了，整個京都或者說全國範圍內摻和其中的大老板們手裡估計也有不少消息，不必擔心。”
江正初和邵修二人如今已經將目標盯向了計天英等人。
聽到宋離這麼說，宗煦終於從地上爬了起來。然而大概是因為坐得太久整個人都有點疲憊，起身時他覺得好像渾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間聚集到了頭頂，眼前一黑差點臉砸包子。
宋離的手果斷伸出拽住了他的手腕，強行將他給拉了起來。
宗煦捂著胸口低罵一聲：“我艸，嚇我一跳，算了我去睡覺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小宗還有那麼大個宗門要管，可千萬不能倒下。”
自言自語說了一堆。
腳下步子飛快跑回到房間了。
宗煦既去睡覺了，宋離便也轉身打算離開。結果目光觸及到許久不見依舊擺在牆角的幾座神像，他站在原地停頓了幾秒，悄悄伸出手指將代表自己的那個神像往後一推，隻聽啪嘰一下神像掉到了地上，又被宋離踢了一腳踹進了桌子縫裡。
他這才滿心舒爽地離開。
宋離從宗煦家離開之後便直接在路口一轉，去了雲朵奶茶店。
中午時分，宋離和張羅正在乾盒飯的時候，封愈拎著一口袋的外地特產來了奶茶店。當看到那幾乎將整個宋離遮住的三個厚實龐大的口袋時，張羅緩慢地從‘封老板給宋離送外地特產’幾個字裡回過神來，訥訥道：“封老板你這是把人家特產店都搬來了？”
宋離也有些震驚。
他的視線從口袋外側劃過，能勉強看得清被塞在外麵的幾個包裝袋。
像什麼XX辣椒醬，XX熏魚，XX紅茶。
“都是給我的？”宋離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大概是幾個口袋真的很有分量，男人的手指被塑料袋的細繩勒出了一條紅色的痕跡，在過於冷白的皮膚上如同雪日裡墜落的紅梅。封愈用拇指輕輕蹭過食指的痕跡，目光抬起時落在了宋離的臉上。
順著他手臂的弧度看過去，視線卻很狡猾地越過了他指著鼻子的手，落於唇上。
薄唇微紅，此刻因為驚訝而抿起。
封愈不動聲色地轉開視線，點點頭：“嗯。”
宋離一時有些遲疑，這三大袋的特產看著著實令人驚訝，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這麼想，他便也這麼問了。
倒是封愈冷峻的臉上露出很淡然和漫不經心的表情，他坐在長椅上，搭在台麵上的手指抬起將口袋裡往宋離的麵前推了推：“不多，而且就當是你請我喝奶茶的回禮。”
但——
宋離覺得自己也就給他帶了沒幾杯奶茶，就算一杯二十塊，五杯也就一百。可一看這三個口袋，怎麼不像隻用一百塊就能買得到的。
再說了，這不是尤拓帶回來的嗎！
也不知道是不是宋離臉上的表情太明顯，封愈瞥了他一眼，漫不經心轉為麵無表情：“我特地打錢讓尤拓帶回來的，你要是不喜歡的就扔了算了，我等下還有事，先走了。”
扔下這句話，說走就走。
宋離目瞪口呆地望著封愈修長的背影，一個字卡在嗓子眼都沒能冒出個頭來。
身旁看了半天熱鬨的張羅眉頭剛剛揚起，哎呀一聲：“封老板好像生氣了。”
“真生氣了？”
“反正封老板表情不好看你也看到了，不是我說，封老板特地給你買的，你就收了嘛，覺得多的話大不了以後再多給他帶幾杯奶茶唄。”
宋離若有所思。
張羅拍他肩膀：“還真像你說的，封老板看著好像不太好相處，但人還蠻好的耶。這樣，吃過午飯你給他送兩杯今天的新品過去唄。”
宋離雖然沒吭聲，但眼眸微垂，鴉羽黑睫輕輕顫抖，顯然是將張羅的建議放在了心裡。
宋離給封愈送奶茶是在下班以後，為了表達自己最真誠的道歉以及道謝，他甚至還給封愈打包了那家很好吃的麻辣燙，麻辣燙店有點遠，宋離是騎著共享小電驢去的，一來二去花了不少時間。
麻辣燙的湯不多，宋離擔心到時封愈不在店裡，麻辣燙的湯乾了就不好吃了，便先提前給封愈發了條信息，出人意料的是封愈並沒有回複。
宋離一時有點不安，心道難道封愈還在生氣？
他蹙起眉，選擇了抄小路往店裡趕。
平磐鎮的小路比起寬敞的大馬路實在顯得寒酸，與兩側林立的店鋪商家不同，小路兩側都是居民樓，而且都是拆了一半或者廢棄的。此刻，宋離的視野範圍之內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色行李袋，行李袋安靜地放在路邊上的一棵紅葉石楠下，一眼看去宋離的腦海中便冒出了兩種想法——
一是人類傳聞中常有的，路邊的東西不能隨便撿，萬一是什麼借命的玩意兒。
二是宋離曾認真觀看法律教育視頻所見到的一種詐騙手段：
行李袋裝的都是錢，等他拿走行李袋，就會有所謂的失主上門找到他繼而進行一係列慘無人道的詐騙行為。
宋離：）
已經在詐騙犯手裡上過一次當了，他怎麼也不會上第二次。
便索性騎著小電爐繼續往前走。
幾分鐘後，他沉默了幾秒，又果斷折返。他剛剛看過了，周圍連隻狗都見不著，彆提人了。這裡麵萬一裝的貴重物品，失主弄丟了包裹肯定很著急，他也不能當做看不到。
回到黑色行李袋邊上，宋離下車彎腰，將口袋打開。
刹那間，數量眾多的冥幣將他驚了一下。
宋離隨手拿出一疊，並非是他印象中的高額冥幣，隨隨便便一張就是一億元，這疊冥幣的數額以百計算，一張五百，一疊應該是一百張，算下來這一疊就有足足五萬。
宋離垂眸粗略的數了數，這行李袋很大，塞了有個一百疊，拎起來跟裝了幾十斤的大石頭似的，格外沉重。
他眨了下眼睛，眼神透露出點迷茫。
站在原地半天，青年認真地將冥幣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有些被擠到角落裡的記憶似乎正在跑出來。他的眼神逐漸變化，愈發覺得這冥幣長的眼熟。隨後，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拍了張照片發給了鐘邑。
鐘邑回複信息的速度相當快：[？]
鐘邑：[宋哥你去封老板那兒買冥幣了？]
得到了一個意料之內的回答，宋離才敢確定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先前他去地府專供喪葬品店時，雖沒有仔細觀察過店內的產品，但去了幾次，眼中總有幾樣東西會落入其中，他覺得這500麵值的冥幣眼熟，如今從鐘邑口中得到的答案也證實了他的猜測。
隨意應和了一句鐘邑，宋離想到一直都沒有回複的封愈，索性打了個電話過去。結果電話顯示占線，他隻能退而求其次地跟尤拓打。
尤拓這會兒跟個鵪鶉似的所在角落裡，視線所及範圍之內是他們家老大站在門口的位置跟警方那邊打電話。
封愈逆光而站，從門外打過來的陽光從他身側擠過來，於門內落下了大片的陰影，顯得氣勢更足。
雖然封愈並沒有像普通人丟失五百萬那樣暴跳如雷，反而全程冷靜，但尤拓作為很早就跟隨在封愈身邊的鬼，覺得再了解不過封愈了。有的人的冷靜就像天邊壓境的烏雲，臉色難看，但沒有陣陣雷聲，全程都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毫無疑問封愈眼下就是如此情況。
最最最重要的是，尤拓敏銳地察覺到從今天中午開始封愈的心情似乎就不太好。
所以當鬼小弟弄丟了五百萬冥幣的事情一出，無異於在原本就開始燃燒的火堆上倒了整整一大桶的汽油，一眨眼的時間火苗就能竄得老高。
尤拓對此感到害怕，連聲都不敢吭。所以當自己的手機上響起手機鈴音時，他就像一隻被嚇到的貓，渾身的長毛突然炸開，一邊用眼睛去試探著查看封愈的動作和表情，一邊趕緊捂住手機麥克風的孔，手指利落地將聲音降到最低。
然後在心裡瘋狂吐槽——誰啊，挑什麼時間給他打電話不好，非得挑這個時候，這不是讓他死嗎！
結果等到目光投到屏幕上，看到‘宋離’二字，他嘴裡的念念叨叨突然消失，甚至輕輕地嗯了一聲。上揚的尾音裡夾雜著對宋離來電的滿滿疑惑，但隨即又迅速反應過來：
現在是糾結宋離為什麼給他電話的時候嗎？現在至關重要的事情明明是宋離打電話來了！
儘管還沒搞清楚為什麼，但尤拓心裡就是有種感覺。
宋離，可以壓製封愈這爆炸的情緒。
他不敢再耽擱，迅速接通了電話。身下腳尖一轉，他直接麵對著牆壁壓低聲音開口：“怎麼啦宋離，你怎麼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
事實上如果尤拓沒記錯的話，這可能還是宋離第一次給他打電話。
就是說，還挺榮幸的。
宋離：“你們店裡有弄丟冥幣嗎？我在路邊撿到了一袋冥幣。”
尤拓：“？？？”
兩秒鐘的呆愣以後，尤拓忽然扭頭衝著門口的封愈大喊：“老大！！宋離撿到了我們弄丟的冥幣！”
緊接著又回頭問宋離：“是不是整整五百萬？如果是的話，就是我們的！”
宋離數了數，給出了準確的答案。
…
宋離坐上封愈的豪車還是第一次。
本來宋離是打算把五百萬冥幣順手給封愈帶回去的。但由於自己手裡東西不少，共享小電驢又不大，沒什麼可以放東西的地方，最終還是詢問了封愈要不自己過來取。封愈當然沒拒絕，等到了目的地，將行李袋往後備箱一扔，又將宋離的小電驢停到了路口的堆放處，便直接帶著宋離走了。
其實按照他們倆的身份，完全可以告彆交通工具，隻不過現在連一些小巷口都是監控，被拍到閃現瞬移隱身等等一係列非人類行為可能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宋離乖巧坐在副駕駛的位置，目光不動聲色地去看身旁的男人。封愈開車的模樣有點帥，認真的五官和眉眼帶著一種令人心動的俊美。
令人心動——？
意識到自己的用詞，宋離忍不住動手摸了摸鼻子。
車內開著空調，冷風之下氣氛好像也有點涼，宋離心想這人估計還在為送特產被拒絕的事情而氣惱，便刻意提起了這件事情：“我翻了下特產，把烤魚片之類的零食都放在奶茶店，以後不忙就可以吃，其他的特產帶回家了。說起來，還沒跟你說謝謝呢。”
封愈眼神飄了一下，沒說話。
宋離也不在意，靠在椅背上繼續道：“本來就是要去你們店裡的，我給你帶了奶茶和麻辣燙。給你發信息看你沒回，怕你不在店裡，就想著抄小路走快點，不然等到了店，麻辣燙都乾掉了，就不好吃了。”
封愈修長冷白的手指緩緩扣緊了方向盤。
等到在紅燈麵前停下，男人低沉的嗓音才緩緩在寂靜的車廂內響起：“在聯係其他人，所以沒回。”
宋離頓了一秒才後知後覺地感應過來封愈說的是當時為什麼沒回他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