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邑本來心裡是有氣的,家裡出事怎麼也不告訴他一聲。出門也不知道把阿蘭帶上,整個人突然消失聯係不到,他當時真的嚇壞了。他們江家的人以前是出過被綁架的事的,他很怕曆史重演。
可是現在看到她一個人躲在角落連病房也不敢靠近的樣子,就什麼責怪的話都說不出口了,滿心滿眼隻有心疼。
“好了好了,我來了,彆怕。”江知邑緊緊地抱住了陳玉容,還在她背上拍了拍安撫道,“我在來的路上就聯係了醫生,他們很快就到了,到時候奶奶一定會沒事的。”
聽見他的話陳玉容心裡安定了幾分,江知邑幫忙聯係的醫生肯定不是普通醫生,有他們出手奶奶說不定就能化險為夷了。
“謝謝你。”陳玉容靠在他懷裡悶悶地說。
“玉容,我是你男朋友,我希望你可以信賴我、依靠我,我不希望你對我用對待外人的那套禮貌說辭。”他揉了揉她的腦袋,“如果什麼都你自己扛,那還要我這個男朋友乾嘛?”
陳玉容靜默的靠在他懷裡,過了許久她抬起頭:“走吧,男朋友,陪我去看看奶奶。”
她和江知邑兩個人並肩出現,一瞬間就吸引了那些人的目光。陳泰興率先站起,走到江知邑身邊細細打量著他,一圈看下來之後他的眼裡早沒有了故作的悲傷轉而代之的是貪婪的神色。
陳泰興搓著手,麵上沒什麼神色,歡快的語氣早就出賣了他的真實想法:“陳玉容,這是你男朋友?”
陳玉容點了點頭,就打算帶著江知邑站另一邊去,卻被陳泰興攔下。
這個男人氣度不凡,而且就穿著打扮來看絕對是個有錢的主。陳玉容還挺厲害,去大城市讀幾年書,就帶回來一個有錢的男朋友。
“你們在一塊兒多久了,打算什麼時候結婚?”陳泰興擋在他們兩個麵前,“這樣,彩禮我們也不多要。”他伸出兩根手指比劃了一下,“二十萬,隻要二十萬你就可以娶走我閨女。”
江知邑嘲諷地一笑,淡淡道:“就二十萬?”二十萬就可以拋棄父女親情,在他們這些人的眼裡他的玉容難道隻是一件商品嗎?
陳泰興一聽更加高興了,這是不差錢呀,看來還能往上加:“我剛剛想了想,這二十萬是我們生養她的錢,你還要另外再給八萬。”
這時原本或坐或站在一旁觀望的人也都紛紛聚攏過來,一個兩個訴說著這些年來對陳玉容的“照顧”,就連在她三歲那年給了她幾顆糖果的事也都被拿出來說了。
可笑至極,真正照顧她疼愛她的人如今還躺在病床上生死不明,這些所謂的親人就急著表功勞。
陳玉容揮開一隻熱情地抓著她的手:“陳泰興,我糾正一下,你生了我,卻未養我,不存在什麼生養之恩。而且我們早在當初你收下二十萬的時候就斷絕父女關係了,我現在出現在這裡隻是因為奶奶,與你無關。”
她左右審視一圈:“還有你們,一年到頭見不了幾麵的所謂長輩,你們來看我奶奶那就請安靜的等待,如果不是,那你們趕緊離開醫院彆湊這個熱鬨。”
如果不是現在時機不對、場合不合適,她非得和陳泰興等人好好算一算賬。
“你們誰是陳玉容,病人快不行了指名要見她。”一位護士走出來問道。
“是我。”陳玉容把右手高高舉起,應聲道。
“跟我來吧。”
“好。”她應了一聲然後看向旁邊的江知邑,“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進去?”這很可能就是和奶奶的最後一麵,她想讓奶奶見一見她男朋友。
江知邑點了點頭,然後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輕聲說道:“彆怕。”
推開門進去,陳玉容隻覺得從腳底開始都是涼的,整個腳像被凍住了似的邁不開。
奶奶躺在病床上,小小的一個埋在被子底下,身上插滿了各種檢查的儀器,病房裡盤桓的是醫療器械運行的聲音。
陳玉容蹲在奶奶病床前,抓著她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奶奶我來了。”
奶奶似有所感,緩慢的轉動腦袋看向陳玉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站在陳玉容身後的江知邑,蒼白的臉上帶著些許笑意。
“這是江知邑,我男朋友,電話裡和你說過的。”陳玉容往旁邊挪了一些,給他讓了一個位置出來。
江知邑單膝跪下,真誠喚道:“奶奶。”
奶奶不斷地張口,說話的聲音卻不甚清晰,江知邑隻好抬起身子湊近一些。
然後奶奶用另一隻手緊緊的抓住江知邑的胳膊,臉上帶著滿意的神色:“玉容是個好孩子,你也是個好孩子,你倆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不要吵架。”
江知邑回握住奶奶瘦骨嶙峋的手鄭重道:“奶奶放心,我一定對她好,您趕緊好起來,我們還要請您參加婚禮呢。”
奶奶笑著搖了搖頭,氣若遊絲道:“我……我要去見我的乖乖了。”
她的眼皮緩緩合上,一滴淚自老人眼中低落伴隨心電圖機“嗶—”的一聲響起。
“奶奶!”陳玉容哭喊出聲,淚水再也無法控製的洶湧而下,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卻還是願意像對待親生的孫女一樣對待她,這怎麼能讓她不感動不驚訝。
白發人送黑發人這對這位老人是何等的殘忍。
陳玉容趴奶奶身上哭了好一陣,臉上淚痕未淨她就帶著哭腔對江知邑說:“奶奶已經不在,我也沒必要留在這裡。我想和陳家徹底決裂,我要陳泰興幾人為他們的自私付出代價。江知邑你幫幫我。”
“好。”本來她不說他也會幫她把事情辦妥的,這樣吸血的所謂家人留著也無用,以後他來做她最親的家人。
***
奶奶的葬禮最後是江知邑幫著打理的,辦的很簡單,隻請了奶奶生前親近的幾戶親戚朋友前來吊唁。
陳泰興等人原本是想在葬禮現場鬨事的,但是被江知邑找來的專業的保安團隊按壓住了,為了防止他們再整幺蛾子,他們幾人一直被關在雜物房裡,直到奶奶出殯那天才放出來。
等奶奶入土為安之後她就去找來了她的戶口本,這時隻慶幸陳泰興當初的重男輕女,她的戶口是跟著奶奶的,不然遷戶口又是一樁麻煩事。
陳玉容還在奶奶的手機裡找到一段錄音,但是她一直沒敢打開,隻是把它轉存一份到自己手機裡。
之後沒過幾天她就聽說陳泰興的工作沒了,陳奕也因為在學校打架鬥毆被開除。
鄰裡突然出現的關於陳奕長得不像他的流言,讓陳泰興一氣之下就拉著陳奕去做了親子鑒定,本來想以此堵住大家的嘴,沒想到結果一出他自己先傻了眼,他陳泰興白白替彆人養了十幾年兒子。
現如今正和李娟鬨離婚呢,整個家雞飛狗跳的成了個笑話。
他後來來學校找過陳玉容一次,聲淚俱下的哭訴自己犯下的錯誤。
陳玉容當然是不搭理了,甚至還讓阿蘭出手把人趕走了。
他從不覺得自己錯,如今上門不過是因為自己是他親生的,而且她有了出息,想讓她給他養老罷了。
陳玉容不會心軟也不會原諒,真正有資格說原諒的人已經不在了,他再也沒有機會取得女兒的原諒。
***
百花即絕,隆冬將至。
轉眼之間她就又完成了一學期的課業,昨天下午剛剛結束了最後一門考試,今天就是寒假第一天。
寒假之後便是年,評論區有不少人希望她出一期關於年夜飯的視頻,菜譜昨天晚上擬好的她打算今天就錄,這次要做的菜不少她還請了幾位客人。
葉星菡、何嵐、趙承望、溫意寧,他們都是陳玉容來了這個世界之後結交的朋友。
原本還要請佟樾和劉醫生,隻是他們倆一個年底工作忙,一個怕和那麼多年輕人待一起尷尬就都沒來。
對了,葉家的人都已經知道了葉星菡和佟樾在一起的事情。佟葉兩家借著這層關係強強聯手、親上加親,因此他們對這段戀情很是樂見其成。
葉星河本來不在受邀名單上,請老板吃年夜飯這心裡壓力太大了。
但是這兩天他剛好過來接葉星菡回家,就住在樓上,請了大家唯獨不請他又說不過去,最後還是江知邑的一句話讓她放寬了心。
他說:按輩分葉星河得叫你嫂子,你怕什麼。
再後來江知邑又“自作主張”請來了程至,於是原本計劃的六人晚餐變成了八人。
隻是席間溫意寧和程至之間的氛圍怪怪的,陳玉容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她敢肯定這兩人之間定有貓膩。
但是彆人不想說的陳玉容也不會瞎打聽,等事情落定,自然就會告訴她讓她知曉。
還有一個好消息那就是昨天和蔣可心聊天時得知她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不僅如此她還買了複習資料,準備再戰高考重新考上臨川大學完成她的學業。
一切都在變好,她撥開雲霧,終見彩虹。
拍攝結束之後其他人都離開了,家裡麵隻留下了江知邑和陳玉容兩個人。
陳玉容把屋子收拾好之後就躺倒在沙發上休息,心裡盤算著明天的食譜。
一屋二人,三餐四季,正是她想要的安樂且平淡的生活。
燈光突然暗了下來,是停電了嗎?陳玉容從沙發上起身,按記憶摸索著前進,嘴裡喊著江知邑的名字。
啪的一聲,隨著開關被按下,燈光又亮起,江知邑出現在她眼前,手裡還拿著一個戒指盒。
“陳玉容,你願意嫁給我嗎?”江知邑把戒盒打開,露出裡頭的鑽戒。
陳玉容毫不留情地吐槽道:“江先生,你的求婚儀式未免有些潦草了。”
江知邑淡定的撈過陳玉容的手,把戒指戴到她無名指上,緩緩道:“在咱們確定關係之後我就打定主意要娶你,戒指也早就準備好了,隻是我一直在挑一個合適的日子正式向你求婚。”
“直到今天我才意識到,好日子是不必刻意挑選的,隻要執手的人是對的那個,未來的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就你有理,也不怕我不同意。”陳玉容喜笑顏開的抬手欣賞著手上的戒指,嘴裡卻不饒人。
陳玉容本來就不在乎這些虛禮,而且從戒指的款式和剛剛好的尺寸上就可以看出江知邑的用心。
她就是想懟一懟他,不想他那麼輕易的求婚成功,雖然這時候為難他顯然已經是為時晚矣。
江知邑毫不猶豫道:“那就多求幾次婚,直到你同意為止。”他上前一步攬住陳玉容在她耳邊輕聲問,“怎麼樣,江太太,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陳玉容側過頭攫取住了他的唇瓣,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她的答案。
我喜歡你,如倦鳥歸林,如浮雲歸山。
此後,我們,歲歲年年長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