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朔之見黎音沒有回答,臉上露出一絲嘲弄的笑。
“有我關注那段時間的螞蟻群,寧靜祥和,發展速度很快。我每天都會安排人為它們投喂新鮮食物,清理垃圾,調整溫度和濕度。雖然也曾出現過蟎蟲危害,但對整體環境來說,並無太大影響。”
“後來我厭倦之時,一切災難都回歸了那片土地,蟎蟲肆虐,乾旱、疾病接踵而至,那些我曾保護的螞蟻們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我冷眼旁觀,看著它們掙紮,因為我不再需要它們了。”
“黎音,你不覺得很像嗎?”
“你曾為我們除掉邪神,控製災害天氣的發生,給予了我們數千年的平靜時期。直到你逐漸收回目光,名為鬼怪的蟎蟲開始滋生,災難重新出現。”
“尤其近百年,災難頻發,鬼怪大規模複蘇,邪神重新露頭,人類生存岌岌可危。而一切的征兆,就是百年前掠過全世界的那股波動。”
“我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我在徹底清理生態缸的之前,也會選擇這樣做。這是最後一場實驗,或者說……遊戲。看著它們在災難中掙紮,最終走向不可抵抗的毀滅。或許螞蟻掙紮的精彩,會讓它們的神明重新產生興趣,給予它們繼續掙紮的權力,但我不會。”
“你,也不會。”
“隕石、爆炸、台風、山火、戰爭……我不知道那些是你引導的還是人類自己引發的,但結果都一樣,人類正走向它既定命運的終點。”
“歸一教的反抗、掙紮,不會減緩這個過程,我們被提到了舞台上,進行著更為精彩的表演,試著打動我們的主人。”
“所以黎音,我們的表演怎麼樣?還精彩嗎?”
“你,厭倦了嗎?”
看著倒下的龐大融合怪,以及降落在前方的兩位少女,房朔之眼中多了一抹光芒,嘴角也重新露出了笑容:“看樣子,我的表演還算入您的眼啊……”
黎音沒有回答,而是站起身,邁步朝著巨大怪物的屍體走去。
身後房朔之的聲音再次響起,聲音中帶著一絲希冀:“黎音,你能告訴我人類最後的命運嗎?或許,我們的結局早已注定,但我仍想知道,在你的劇本裡,人類是否有過一絲改變命運的可能?”
黎音的腳步微微停頓,口中發出一聲歎息,輕輕搖頭:“不知道。”
“不知道……嗎?”
房朔之蒼老的臉上笑容擴大,似乎這個回答讓他十分滿意:“也就是說,譜寫命運的筆還沒有畫上句號,我們仍在舞台上,擁有改變一切的可能?”
“謝謝你,黎音,我們的神明,謝謝你給了我們這樣的機會。”
聽完他的最後一句話,黎音沒有再做停留,將這裡留給了曾經的父女三人。
山風再次吹過,帶著一絲蕭瑟。
李慕依閉上眼睛,回憶著曾經房朔之營造那家庭帶來虛假的溫暖,以及一切破碎後極致的痛苦,她眼中的殺意宛如實質般噴湧而出。
蘇霽看著房朔之那張老臉,她想起了被迫失蹤的李慕依,想起了允兒,想起了自己那可憐的本體,想起了被這老東西害死的無數臨海大學同學,想起了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
她的恨意甚至比李慕依更為深刻。
如果不是黎音注入體內的能量,她或許早就無法維持穩定,暴走成為一隻怪物了。
李慕依率先開口:“房朔之,我還活著,驚訝嗎?”
房朔之沒有回答,隻是怔怔地看著她們。
眼神中不是慈祥,也不是悔恨,而是看待一件完美作品時的冷漠、超然。
“你還真是一點人性都沒有啊……”
說完,李慕依轉過身,將最後的處決交給了自己的姐姐。
蘇霽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不會誕生,一切都不會是現在這副樣子。”
如果沒有你,我妹妹李慕依和她蘇霽會如同允兒一樣,進入異常局的研究院,成為完美掌控者候補,走向完全不同步的人生。
他操控了所有人的命運,就連允兒的天賦都差點被他浪費,這樣的人,死一百次都不足以平息怒火。
她放下手中無形雙斧凝成的長鞭,黑色觸手在右手之上化成一柄長刀,指向房朔之的脖子:“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房朔之的唇角泛起一抹淡然笑意,眼神卻沒有絲毫變化:“我成功了,你們得到了她的承認,是我最得意的作品,沒有之一。”
兩人同時發出一聲冷哼:“你就不會為了曾經犯下的過錯後悔嗎?”
房朔之搖頭:“如果是最開始的我,或許會。但他早就死了,為了舉起叛逆之劍,他必須死,不然又怎會誕生出你們?”
“你可真是一點人性都沒有,你這惡魔。”
“謝謝,如果能成為神的對立麵,那將是我無上的榮耀。”
蘇霽沒有再與他廢話,長刀劃破空氣,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房朔之或許是個天才,真正的天才。
但他永遠不可能被原諒。
正如他自己所說,他早就死了,死在了霍爾出現的那一天。
從精神病院走出來的,不過是一個名叫房朔之的瘋子,披著人皮的瘋子。
之後所做的一切,雖打著‘為人類命運舉起叛逆之劍’這樣響亮的旗號,可他做的一切,又何嘗不是為了填滿他內心的無力呢?
無論是他,還是歸一教的任何一人,都沒有資格舉起這麵旗幟。
漠視生命的人,談何改寫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