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禾青微微垂下眸子,坐直了身體,雙手隨意的放在桌麵上。
“這世界上,本就沒有全然的黑暗和光明。”
“那……先生您還寫了那麼多……”黑暗的東西。
最後幾個字行野並沒有說出口,顧禾青卻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尚未結束,且先接著下筆。”
行野一愣,趕忙應聲,又拿過來一張紙,繼續伏案準備落筆。
“但生死之間自有大美,生命在此刻凝結,一生的經曆濃縮起來,化作走馬觀花般的那麼一閃,一切歡樂和悲傷都成了化開的濃墨,消失在漆黑的硯台裡,成為他人落筆的新篇。
“聽書後記,第一篇。”
行野停下筆,鋼筆在紙張上劃過最後一個優美的弧度,圓滿了最後的一個句號。
或許這個普通的圈圈之所以會稱為“句號”,然後變成一切的末尾,就是因為它足夠圓滿。
首尾相接的那一瞬,一篇文章也隨之結束、升華。
“先生,有落款嗎?”
看著最後的幾個字,行野總覺得這幾個字應該寫在開頭,而結尾分明應該有其他的東西才對。
“落款……”
顧禾青嘗試著從之前斷續的記憶當中翻找原主是否有筆名一類的東西,後來才發現,哪怕原主作畫那麼長時間,都一直用的是原名,壓根就沒有想過筆名。
這樣倒是也好,自己和原主雖然共用一個身體,但實際上是不同的兩個人,也應該區分開才是。
“落款就寫:遺落人。”
三個字寫完,那一撇一捺彙聚到同一個點上的瞬間,一種好像是生死交彙、世界交融、兩個靈魂融合到了一起的感覺,在行野的心頭升起。
這感覺一閃而逝,玄奧深刻且短暫,就好像隻是他的錯覺。
遺落……人嗎?
先生要表達的核心,是悲哀於自己內心是人類,卻遺落在這個腐朽的世界。
還是想要表達,自己其實隻是短暫的落在這裡了罷了,還時刻想要回去?畢竟遺落的物品可以被撿回來,遺落的人也是可以回去的吧?
行野抬起頭想要詢問,但看到先生的時候,卻又突然說不出口了。
先生總是那麼溫潤儒雅的樣子,好像所有見到的都是他的後輩,都是他需要照顧的存在。
這讓他顯得好像很好相處,卻又莫名的給人一種壓力感。
“寫好了嗎?”
“哦!嗯嗯,寫好了先生。”
“寫好了,就去到處走走吧。”
“欸?”
行野短暫的愣了一瞬,隨後才反應過來,這應該是在趕人的意思。
“那,先生我就先出去了,如果您有什麼需要的話,我立刻過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