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不乾淨,正如櫻桃說的那樣,他衣衫和臉上都沾滿了血,也不知道是他的還是誰的。
宋青嬋的心高高提起,站在馬下一動沒動。
周朔自然也是看到了宋青嬋,一躍下馬闊步朝著她走來,他離她三步遠,生怕自己身上的臭味熏到了嬌滴滴的姑娘。
“阿朔,有沒有傷到哪裡?”他不上前來,宋青嬋倒是走了過去,一雙小手在他的身上四處摸著,眼圈紅了起來,“怎的這麼多的血。”
摸到他硬朗的胸膛時,一雙胡亂摸索的小手被他抓住。
手腕如同無骨,軟的像是那天吃過的豆沙包。
他都沒用多大的力氣,雪白的手腕上就留下了一道紅痕。
“青嬋,彆摸了。”他聲音啞著說。
這聲音……讓宋青嬋立馬就想到了他離開那日,抵在她身上的硬物,還有他離開時身體的反應。
她當然不敢再亂摸下去。
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她和周朔都得要克製。
瞧見宋青嬋紅了的眼,周朔咧開嘴朝她笑:“哭什麼,這些又不是我的血,一群宵小之輩,怎能傷得到我分毫?”
他伸手想要替她擦拭泛紅的眼尾,手動了動,沒落在她雪白的嬌靨上,而是在自己的衣襟上擦了擦。
但他衣裳上血淋淋的,怎麼可能把手擦得乾淨。
他隻好把替她擦眼淚的想法作罷。
“不是你的血就好,那就好。”高高提起的心倏然落下,掙紮著從他的手心裡掙脫出來,將手上的紅痕藏在袖中。
明明分彆才不過三日,她卻覺得相思竟然如此難熬,他不在的時候,連夢裡都成了他的模樣。
宋青嬋隻知道自己從前喜歡周朔,這一次短暫又擔憂的分離,讓她認清楚了,她竟然早已喜歡至深。
喜歡這個熾熱真誠,憨厚純良的男人。
此刻他就這樣朝著她笑,這輩子再長再遠的時光,都比不過他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周朔身後跟著的
同樣狼狽的衙差走了過來,“頭兒,這就是未來嫂子吧?生的真好看,與你真真相配。”
這人自然是邵峰,經此一役,早就已經不複對周朔不鹹不淡的冷漠態度。
要知道,這次多虧是周朔,兄弟們才能平安回來。
那群土匪可不是烏合之眾,竟然有數百人之眾,他們幾十個衙差往山下一埋伏,就被土匪們發覺了,被團團包圍,危機四伏。
雙方戰火,一觸即發。
還是周朔,手持一把斷刀,英勇無畏,傲立於他們之前,有著以一敵百的氣勢。沒曆經過戰事的衙差們也被他的模樣激得血性上湧,邵峰當時就在想,頂天立地能撐起天地,讓他背後的人平安無畏的,怕就是周朔這個樣子吧。
要不是他在,他們這群人怕早就是土匪們的刀下亡魂,哪裡能安然無恙歸來。
邵峰拍著周朔的肩膀,笑著說:“咱們頭兒乾架的時候殺氣凜冽,但是一回了城裡,連府尹都不去見了,就直奔嫂嫂這兒來了。”
身後的兄弟們一陣哄笑。
“去,趕緊走,彆一直盯著老子媳婦兒看。”周朔橫眼,冷厲肅穆,“你們先回府衙複命,我一會兒就來。”
回過頭,瞧見宋青嬋被笑話的臉紅,羞答答垂下頭。
長睫一顫一顫的,像是在撓他的心尖兒。
邵峰領著衙差們一同起哄:“喲,頭兒這是害羞了啊?”
當然,笑話完了,邵峰他們也緊忙騎馬離開,生怕周朔真的惱了,一刀下來,他腦袋都給削沒了。他的刀有多快,邵峰這次是見識到了。
等人走沒了,周朔才說:“這群家夥,聽說我要來見你,非得要跟著來瞧瞧。我回頭就收拾他們一頓。”
“怎的要先來見我,還是去府衙複命來的重要些。”
“來見你當然重要。”周朔正色,“走時我同你說過,回來就會來見你,男子漢大丈夫,怎能說話不算話。”
宋青嬋紅著臉笑出聲。
看他這樣生龍活虎的樣子,想來也是沒有受什麼傷。
但他現在一身臟汙,早
已經乾涸在身上的血跡散發著不太好聞的味道,這個樣子他,站在她跟前,真真像是想要對嬌弱女子下手的土匪。
渾身是血的樣子,比平時還要駭人幾分,讓人退避三舍。
周朔也不好意思這個樣子站在宋青嬋麵前,於是就先回周家洗了一身澡和換了身衣裳,這才去府衙複命。
從府衙出來,又去書院尋了宋青嬋。
等她忙活完了,才將她送回了長溪村上。
他才離開。
暮色包裹下的長溪村,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呼一口氣,早已經沒了夏日時的燥熱,反而透著幾分涼。
陳舊木門,扣環生了鏽。
不過馬上就要搬家了,生鏽也無妨。
這時,隔壁人家傳來了一聲女子笑,宋青嬋抬頭看去,牆垣下站了個乾淨衣裳的女子,盤著發髻,手裡也正拿著一個果子在吃,她盯著宋青嬋笑,“宋姑娘,剛剛送你回來那個,是你的男人啊?長得挺高大壯實的呀。”
宋青嬋頓住動作,瀲灩眼眸微眯。
跟她說話這個人是……張秋瑤,也就是沈俊良娶的新婦。
雖然說張秋瑤是笑著的,但宋青嬋壓根兒就喜歡不起來,連笑容都懶得掛了,淡漠扭過頭,看也不看對方一眼,道:“我未婚夫君。”
張秋瑤的臉頰不動聲色抽搐一下,嗤笑一聲。
眼看著對她沒好臉色的宋青嬋回了自己家裡,她默默沉思,隱沒在暗淡的暮色之中,就算是笑著,也顯得陰沉。
想到洞房之夜,沈俊良嘴裡還喊著她的名字。
張秋瑤呸了聲,“狐狸精!”
她腦子裡靈光一動,想到自己在畫坊做夥計的表哥,偶然間聽到府尹家的公子和一群舉子說起過宋青嬋和周家公子來。
還說,宋青嬋在端午詩會上勾引了周家公子,中間指不定是做了什麼勾當,宋青嬋才能嫁進周家。
想到這兒,她露出了深思之色。
張秋瑤回過頭,轉身進了沈家院子。
沈家嬸子正在院子裡洗衣裳,瞧見張秋瑤回來,沈家嬸子沒有一個好臉色,
刻薄的嘴巴裡說著:“真的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才搭上你這樣的兒媳婦兒,等到我沈家的種落地了,我非得讓俊良把你休了不可!”
張秋瑤臉色蒼白,往後踉蹌了兩步。
沈家嬸子正疑惑,她怎麼這種表情?平時牙尖嘴利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不等沈家嬸子想明白,張秋瑤半垂著眼淚看向她的身後說:“俊良,要是我做的不好,你們都可以和我說,但是你莫要休了我。”
張秋瑤委屈巴巴抿著唇,擦著眼淚:“我不會讓你為難的,等生了咱們的孩子,我就離開,好不好?”
沈俊良神色一變,“娘!秋瑤有身孕,身子也不舒服,你這張嘴就不能消停消停?”說完,他又對張秋瑤說:“你先回房去。”
沈家嬸子立馬就火了,也不喜衣裳了,叉著腰就開始嚷嚷起來:“沈俊良!你什麼意思?!就是要為了這種貨色不聽老娘的了是吧?是,兒子大了,成親了,娘也不認了!”
哭聲縈繞在長溪村上頭。
張秋瑤嘴角一勾,也不管這母子兩個了,自個兒回房間去了。
沈俊良蹙著眉頭說:“這媳婦兒不是你讓我娶的?現在娶回來你還想鬨什麼?娘,你就不能消停一天嗎?”
“天呐!這日子沒法過了啊……”
正在隔壁收拾家中書冊的宋青嬋揉揉耳朵。
真吵。
沈家的爭吵還在繼續,吵得附近的豬狗都鬨哄哄的,宋青嬋收拾好家中的東西後,準備洗洗睡了,明日去給劉襄上完課後,還得與她一起繼續去書院瞧瞧。
持著一盞燭台從院子裡走過,開始枯黃的青梅樹葉子沙沙響起。
響動極大。
不像是風吹過來的聲音。
倒像是……有人□□而入。
宋青嬋渾身一凜,端著燭台朝著牆下看去,沒來得及看清楚,一道黑影快速襲來,手上的燭台打翻在地,院子裡瞬間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你是誰?!”
倉皇的聲音戛然而止,宋青嬋的眼前也是一黑,徹底沒了知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