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船於第二日下午抵達上海,他們將會在這裡休息一晚,乘坐明日最早的火車回北京。
大少爺蘇明鴻和老管家蘇強已經在岸邊等候多時了。
蘇強是蘇寧城身邊的元老級人物,這些年,他心裡最是明白蘇家的變遷。他傳統觀念很重,因此,哪怕林佩姿在蘇家處於弱勢地位,因為是正室,蘇強始終都對她敬畏三分。
蘇明鴻今日是不想來的,他前兩日約好了人,今晚要去八大胡同找他的老相好小百靈。無奈,二姨太太逼著他來,說他傻,不知道為自己的未來打算。
蘇寧城等人一下輪船,蘇強就迎了上去,幫著蘇寧城和林佩姿拿箱子。
輪到林詩然的時候,她見這個老管家手裡已經有兩個箱子了,心生不忍,於是她擺了擺手,示意不用了。
蘇明鴻整個人十分懶散,看見蘇寧城和林佩姿,也隻略微欠了欠身:“爸,大娘。”
蘇明鴻一向討厭林詩然,他從來都不會招呼林詩然,林詩然也不會理他。
蘇寧城看著眼前不爭氣的兒子吊兒郎當的模樣,旅途的好心情都消失殆儘:“把你的衣服穿好!”
蘇明鴻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身上拉垮的西裝,可能是剛剛等得有些不耐煩時,將領帶扯鬆了些,衣服扣子也解開了。
蘇強走到前麵去,為蘇寧城引路,蘇明鴻自然跟在蘇寧城身邊,林佩姿和林詩然挽著手走在後麵。
“你這箱子重不重呀?讓明鴻給你提吧!”說著,林佩姿就想叫住前麵的蘇明鴻,在林佩姿看來,就是當著蘇寧城才能好好收拾蘇明鴻,哪怕是提箱子這種小事。
對於林詩然而言,讓蘇明鴻提箱子,就是一種示弱。彆說他不肯,就是他肯,她還不樂意呢。她打斷了林佩姿的話:“沒事兒,姑媽,我這兩日在美國除了吃就是睡,正好鍛煉鍛煉。”
“什麼除了吃就是睡?那不成小肥豬啦?我家然然才不是小肥豬,而是大美人。”林佩姿說著,伸手捏了捏林詩然的臉蛋,“哎,昨晚上那夫人說的她侄子的事,你可得放在心上的喲!”
林詩然保持慣有的沉默,她不想去反駁林佩姿,以免鬨得姑侄不悅。
這時,他們已經走到了兩輛福特車的麵前,司機已經就位,就等他們上車了。
蘇明鴻和蘇強伴著蘇寧城坐上了前麵那輛車,林詩然伴著林佩姿坐上了後麵的車。
車上。
林詩然有些詫異,因為這不是通往蘇家房子的路。蘇家常年都在北京,他們在上海也有房子,就在法租界那邊。
“姑媽,這是去哪兒啊?”林詩然看著窗外不熟悉的風景,微微皺起了眉頭。
“去你柳伯父家。”林佩姿頓了頓,“他早年和你姑父一起做生意,後來他到了上海,索性就在上海安頓下來,這一算,他們都快十年未見了。”
林詩然點點頭“噢”了一聲,便看沿路風景去了。
這時的林詩然當然不知道,那裡會有一個好姐妹在等著她。
柳文耀夫婦很熱情,也很周到,尤其是柳夫人。第一眼看見林詩然就打心眼裡喜歡。拉著林詩然和林佩姿參觀房子,然後又帶她們分彆去了為林詩然和蘇寧城夫婦準備的房間。
林詩然的房間采光很好,陽光透過玻璃窗撒在地上映出斑駁的光點,甚至有一縷調皮的陽光跳上了床角。床很大,夠兩三人一起睡了,衣櫥也很大,林詩然的箱子便放在裡麵。
林佩姿坐在床邊,享受著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的鬆軟床墊:“然然,瞧你伯母多疼你!”
林詩然禮貌地道謝:“謝謝伯母。”
“不用客氣。瞧瞧,多好的孩子。我有個女兒,和你一般大,這時候出去玩兒了,晚些時候,她就會回來,她性格很好,你們一定合得來。”柳夫人笑起來,眼睛如彎月。
她們又在房間裡坐了一會,聊了會天,快到吃晚飯,才下樓來。
柳眉今天很開心,不對,應該說她最近都很開心。
自從上次和那哥倆矛盾解開後,她時常幫著他們賣《新青年》,漸漸地,他們之間締結了高尚的革命友誼。
她羨慕他們的自由,欣賞他們的思想,更崇敬他們的為人。
他們要去北京了。
柳眉想著,她也要去。
一想到可以和他們一起去北京,她就止不住地開心。馬尾辮在風中搖曳著,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爸,媽!我回來……”柳眉看著餐桌上這麼多人一愣,“……了。”
那是林詩然第一次見到柳眉,藍色的洋裝連衣裙,黑色的皮鞋,頭發用藍色蝴蝶結繩紮成了馬尾辮。汗水打濕了她前額的劉海,許是剛才跑的急了。
“你到哪野去了?”柳文耀蹙眉。
柳夫人起身,用手絹擦了擦柳眉額頭上的細汗:“明知今日有客人要來,也不知道早點回家。來,見見客人。”說著,便拉著柳眉走過來,為她一一介紹。大家彼此寒暄一番之後,這才開始吃晚飯。
林詩然發誓,她肚子都快餓扁了。
晚飯後,
柳文耀和蘇寧城去了書房,柳夫人帶著林佩姿到另外一個貴夫人家裡打牌去了。
林佩姿喜歡打牌,更喜歡熱鬨,自然不會拒絕。她甚至都忘了囑咐林詩然就離開了。
現在,整個客廳隻剩下蘇明鴻、林詩然和柳眉。
剛剛一見到柳眉,蘇明鴻就起了心思。堂子的女人儘管熱情奔放,但是久了就讓人有些疲勞,倒是突然想換個口味,比如清純女學生。
蘇明鴻想著,時機來了。
蘇明鴻上下打量著柳眉,繞過餐桌,走到柳眉的麵前,訕笑著說:“真是好久沒見柳妹妹了,柳妹妹越發好看了。”說著,伸出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