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津醒來眼前一片黑,她蓋著被子躺在床上,周遭氣味很陌生。起先大腦空白,等到漸漸回憶起今晚的遭遇,眼睛也已適應黑暗。
餘光中有道影子,鬼魅般浮在她旁邊,她心中一顫,下意識彈起身體,張口喊叫。
夜很靜,她叫聲尖銳刺耳。
旁邊的黑影突然跳起來,撲上前捂住她的嘴。
“噓!彆叫,彆叫,大家都睡了。”
懼怕令顧津本能向後躲避,然後發現手腳是自由的,便衝著眼前的黑影亂抓一氣。
“嘶!”那人手忙腳亂:“津津,是我!”
聽到這個稱呼,顧津倏忽一頓。
月光寡淡,但足夠看到彼此眼中閃爍的那點光亮,動作和說話聲都停止,隻有混亂的喘氣聲。
黑影終於鬆了一口氣:“你可彆叫了,我的小姑奶奶。”他抹把汗,悄聲說:“我現在把手拿開,彆弄出大動靜,那幾個剛睡……”
“顧維?”她想確認。
顧維嗓子驀地卡住。
他不太敢直視黑暗中那雙眼,遲疑幾秒,摸摸鼻子:“啊,是我。”聲音小下去。
“今晚,是你?”
顧維知道她是問打劫金店這件事,躲開她的視線,心虛地點點頭,意識到她可能看不見,又小聲應了句。
顧津卸下力氣,控製著發抖的身體,她知道顧維傷天害理的事做了不少,卻沒想到有一天會牽扯到自己。用幾秒鐘的時間消化這件事,顧津突然掀開棉被,雙腳順到地上摸索鞋子。
“你要乾什麼?”
“我回家。”
“等會兒,你聽哥說。”他上前阻攔。
“滾開。”
顧津推撞他,直接跳到地上,跌跌撞撞往前奔。
“顧津!”他低嗬,把人一把撈回來,不輕不重按坐回床上:“你能不能先聽我說句話?”
顧津抬眸恨恨瞪著顧維,黑暗中都是她氣憤的粗喘聲。
顧維拎把椅子坐在她麵前,默幾秒:“哥帶你離開這兒,行不行?”
“去哪兒?”
“出境。”
顧津冷笑一聲:“我為什麼要跟你走?”
“這次出去永遠不再回來了,這兒沒有親人,我不可能把你自己留下。”
“所以就用這方法?”
“順道……”他清清嗓,改口說:“我知道你脾氣,好商好量你肯定不會搭理我……”
“我哪兒也不去。”顧津忽然高聲。
“你聽哥……”
“你不是我哥!咱倆早就沒關係了!”顧津激動地跳起來,直直跪在床上:“看看這些年你做那些缺德事兒,哪裡配當彆人哥哥?我之前要你彆違法亂紀踏踏實實找個工作的時候,你在乾什麼?現在跑來跟我談親情,是不是有點虛情假意為時太晚了?那些錢不是自己勞動得來,你花著還心安理得,不怕有一天遭報應麼?”
她嘴皮兒溜得很,蹦豆子一樣控訴,眼中通紅,越來越晶亮。
“是是,哥對不起你。”顧維知道她委屈,一句也不辯駁,隻說:“這是最後一次,今後我保證金盆洗手,我們一起離開好好過日子。”
顧津吸吸鼻:“你這話不是第一次說了。”
“這次真的。”
“我不信。”她去推他。
又鬨起來,正爭奪不下,毫無預兆間,房間驟亮。
顧津一個膝蓋跪在床上,另一隻腳踩著地麵,眼睛一刺,下意識抬手遮擋住。
安靜了幾秒,“大半夜的,這是唱得哪一出?”聲音低而懶散。
顧津微頓,拿開手,看見門口站個男人。
先入眼是一副精壯赤裸的上身,接近麥色的皮膚隱隱泛著油亮色澤,脖頸和胸膛一片不正常紅暈;下麵套著牛仔褲,沒有腰帶,鬆垮垮卡在胯上,肚臍向下延伸那部分的毛發極為濃重,呼吸間,腹部肌肉帶起強烈的力量感。
顧津目光避了避,又沒忍住去看他的臉。
劍眉,高鼻梁,內雙眼。
顧津後腦一炸,當即認出這眼睛。
那人手還停留在牆邊的開關上,見她投來目光,視線也鎖定她。
不知為何,她麵對顧維那股盛氣淩人的架勢瞬間收斂起來,咬緊下唇,下意識逃開視線。
“不乖?”李道朝她略抬下巴,問的卻是顧維。
顧維抹了把臉,剛才這通折騰出不少汗:“沒事兒,說通就好了。”
“大衛鞭子在車上,用不用?”這話絕對不像開玩笑,他眉間藏著淺顯的川字紋路,可能被打擾,表情很是不耐。
“甭添亂。”
李道:“你先出來。”
顧維看了看李道,對著她一時也沒辦法,於是悶頭走到門口。
李道倚門邊,開口對她說:“你哥慣著你不代表彆人好脾氣,皮子緊了吭一聲,我幫你鬆鬆。”
顧津踩著地的腳不自覺縮了縮,瞄他一眼,李道眸色黑而涼淡,像潭水一樣深不見底,盯著人看的時候,有種難以忽視的壓迫感,很是強勢。
她伶牙俐齒卻一聲都不敢吭,灰溜溜地低下頭。
李道指著她:“睡覺。”
顧津一縮。